月牙本来还想追问更多,比如穿过虚无与光影为什么就一定是突破分层结构,而非“切换模式”;比如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手心的小娃娃到底是从哪一层掉过来的,它到底和赛莲是什么关系;比如旁白所说的“屋子”又是指什么;比如紫线的具体运作机制是什么;比如纳尔菈之声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不依靠紫线对自己发动攻击;比如离利雷奇去探索的异常坐标是谁发出的,代表什么;比如纳尔菈之声究竟是如何在紫线无法触及的地方对他发动攻击的,还是依靠其他媒介发动;比如纳尔菈到底是什么人……他其实之前就有一套较为完整的猜想,但自己比伊麦尔娜更为内敛,在完全猜出一切前,他不打算下论断。
但这一切都被大黄突如其来的警告打断了。
而且郝林和南宫八一无意帮自己渡过这一关。
根据大黄的描述,门外来了二三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正向着老板的杂货铺整齐前行。他们刚刚接到命令,在这家杂货铺中有人疑似在搞邪教仪式,需要上门调查。
但正常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暗之主在借刀杀人,用普通人二次试探自己一行人的道德底线。
此时同意调查,到时候必打起来,一旦开打,伤亡就是不可避免是。
月牙明白,现在正是自己找到关键情报,要回去找卡洛特分析情报的时候——此时出现这种情况,正是郝林在考验自己。
他迅速扫了一眼储藏室的大门,接着看向伊麦尔娜:“以你们的经验,这些人是被暗之主直接影响的吗?有办法解除吗?”
“不能下定论,从古代的文献来看,暗之主利用紫线对人们的控制是非常强烈的,甚至可以象操控木偶一般,”伊麦尔娜飞快地说道,同时也把背后挂着的冲锋枪取了下来,“但以我十四岁到十八岁的人生经历来看,这种监控和控制并没有古书上说得这么强烈,甚至只需要非常简单的处理,我们就能让一个被紫线控制的人恢复正常。”
月牙一皱眉:“也就是说,这些人可能是被暗之主直接控制的……”
他走到门前,掏出那根反抹杀者造出的铁棍:“你们这儿的民警一般都装配什么武器?”
伊麦尔娜捂着头想了想,有些尤豫地开口了:“……激光枪,机械狗,喷火器,还有单分子光刃和动力装甲……”
月牙立刻把棍子收起来:“那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圣灵文明根本就没有这么重的治安须求,这些武器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是暗之主人为操控社会意识给警局配上的。
他赶紧看向刚刚开始就在思考的凯蕾娜和塞克森:“那你们二位有什么办法吗?”
凯蕾娜很诚实地抬头说道:“我们也没重火力——太强的武器局里不让带。”
月牙双眼一转,在心中罗列着可能的对策:“伊麦尔娜,我记得你说过,断线者的行踪在暗之主眼中反而更明显,对吧?”
伊麦尔娜很认真地点头:“是,所以就算逃出去,它也能很轻松地找到我们——除非用卡洛特先生和他的分身进行短期隐蔽。
“在你遇见我们之前,分身已经给我们拍上好几天的隐蔽层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暗之主然能看见我们,也不代表那些警察就一定能看见,除非它再象古书中记载的那样像提线木偶一样操纵人类。”
月牙一握拳:“那我有最终办法了。”
伊麦尔娜两眼一亮:“你有办法解除暗之主对那些警察的控制?”
塞克森托住下巴:“如果要对那些警察下手的话,我觉得也不是不行,毕竟与超自然灾难的对抗不是童话,总得有牺牲。”
“以我对月牙先生能力的初步理解,他应该能遮住我们几个人,冲出大门挡着对方的射击撤退,”凯蕾娜拽着头发,“但一定要快,不能被一直追击,必须甩掉他们。”
月牙点点头:“总之看我行动。”
说着他就撒腿往储物室中心的大坑跑去,动作快得跟下课冲向食堂的学生似的。
“跟我来!咱们先把虚化剂的效果清理了!”
虽然有些困惑不解,但三人一狗也很快反应过来,跟着月牙跑了过去。
……
百星集太空城的无限霹雳爆炸街上,一队步伐整齐的警察正穿行在色彩斑烂的娱乐场所之间,但他们的装备却是标准的军方配置。
这些警员明明是圣灵文明警察局的队员,但却身着圣灵文明星域安全局的特制覆面装甲,上面的安全局标识甚至都没替换成民警的警徽。粉绿相间的巨大动力装甲在地面在踩出轰鸣的声响,臂铠上装配着一把巨大的激光枪,几条一米多高的机械狗气势汹汹地缓行在人群两侧,让这一色彩别致的整体仿佛箭毒蛙喷出的致命毒液。
为首警官的面罩上闪铄着紫红色的微光。他沉默地倾听着对讲机中传出的嗡嗡声,手中攥着一张涂抹着混乱线条的白色纸张。
在他眼中,这张不知所云的白纸正是彻查杂货铺的搜查令。
自己的上司,圣灵文明安全局第三行动大队队长铠姆勒,刚刚给他下达了命令:百星集太空城的无限霹雳爆炸街上,厄蒙尼殡仪馆和大白牙杂货铺中疑似有人在进行邪教仪式,需要介入调查。
另一队人马此时已经出发去调查厄蒙尼馆了,而他本人则来亲自调查这个所谓的“大白牙杂货铺”。
在大约两分钟的行军后,这队穿上圣灵文明军方制服的民警终于来到了老板五角星的浮夸杂货铺前。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躺倒在门口的“巨兽”尸体。
警官示意大多数警员在人行道上待着,自己挑开帘子,带着几名内核队员,一脸警剔地走入了杂货铺中。
“老板,我们是警察,有要事在身。”他直截了当地表态。
一脸困惑的杂货铺老板有些紧张地转过身,一边打量着面前的警官,一边留意着外界全副武装的警员。在看清了对方的数量后,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警察同志……请问,是什么事啊?”他微胖的身躯抖了抖,略显担忧地问道。
“这是搜查令和警官证,我们怀疑你这里有人在搞邪教仪式,麻烦配合我们进行调查。”警官将手中的白纸和自己的手机都递了过去,一脸严肃地转身看向身后的队员。
“啊?!”
老板接过文档细细端详,顿时晴天霹雳,浑身赘肉的身体渗出细汗,他仅仅尤豫了片刻,便在恐惧中坦白了:“警察同志……刚刚确实有一伙人突然到我店里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东西,而且还给我十万块,说是要把我这当成主题公园玩……我一时财迷心窍,所以就答应了……”
警官双眼微眯:“他们人呢?”
“就在那边!”老板想都不想,直接指向月牙之前探索过的大型储藏室。
“谢了,”警官点点头,转身开始指派手下,“带好东西,注意警戒,去察察情况。”
“是!”
警员们立刻向前奔去,按下了门前的按钮,万分警剔地冲入了宽敞的储藏室中。
不出所料,在看到那些死去的怪物尸体后,众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而是一脸戒备地查找着只存在于命令中的邪教徒,如临大敌地拿着光刃四处缓行,和空气开始了漫长的斗智斗勇。
警员们翻箱倒柜,连个邪教仪式都毛都没找出来,倒是翻出了一大堆老板藏在最深处的游戏角色一比一真人手办,引得后者一边咳嗽一边眼神向无人处狂瞟。
这时,警官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在确认是手下打来后,他立刻接听:“喂,小利,能听到吗?什么情况?”
“希利亚斯(副)队长,这里出大问题了!”电话中传来一个年轻人焦急的声音,“我们找不到厄蒙尼馆!”
“什么意思?”被称为希利亚斯的副队长厉声喊道,“你们是白痴吗?不会开定位仪?实在不行不会看地图?”
“地图变了,太空变成一片血红色!我们进入了一片无法确定方向的局域!是在街道入口突然改变的!”电话中的声音明显急促起来,“快看!队长,天上还有一堆蝙蝠在飞!还有……”
随后是一阵嘈杂的喊叫声从电话中传来,令希利亚斯倍感厌恶,停滞片刻后,对面的小伙子才突然开口:“有个红色的人站在……站在我的眼睛里!他在安抚我的情绪!我感觉很开心!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很开心!”
“什么玩意儿?”希利亚斯怀疑是有人冒充身份,于是挂断了电话,确认来电者后,再次拨打自己下属利蒙尔的电话,但许久之后都未打通,令他眉头紧锁起来。
“奇怪……信号显示他们不在城内……”
是遇上了设备集体故障,然后吸入了大量毒气导致产生了幻觉?
希利亚斯立刻做出应对,走到杂货铺门口,看向门外列阵的警员们。
“莫拉吉尔,你带着一小队人马去厄蒙尼周围看看,记住,不要靠太近,那里情况不对。”希利亚斯又给另一位手下下达了命令,对他们描述了刚刚电话中的情况,让他们立刻出发。
“是!”又一名长相阳刚的小伙子带着一大堆队员和机械犬,便向厄蒙尼馆火速冲了过去。
希利亚斯低下头,开始思索,今天的情况很是奇怪,上级突然就要求一堆民警拿着军方的武器来这里调查,还说是对抗邪教——但什么邪教需要这种程度的武器才能对付?
紫红的光芒在他褐色的眼眸中狡猾地打着转,希利亚斯最终还是没能用思考冲破暗之主非逻辑心理暗示的桎梏。
这时,刚刚调查储物室的队员却纷纷走了出来,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的长官:“报告!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找到任何仪式道具之类的奇怪物品!”
“奇了怪了,”希利亚斯的脸阴沉下来,“也没有找到地道之类的东西?”
“组里有不少这方面的专家,都查过了,不可能有地道!”报告的警员异常清淅地说道。
“先待命!我要亲自确认情况!”希利亚斯二话不说便走入了储藏室。
队友遇险,团队分离,主场一无所获,再加之今天上面突然就要求加强对圣灵之舟再次起航巡游的安保等级……希利亚斯隐约觉得这背后一定有惊人的秘密。
但以凡人之躯,他是不可能冲破暗之主对意识的干涉的。
【想知道真相吗?】
【我来帮你。
希利亚斯刚刚来到储藏室门口,便感觉身后好象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但他没有在意,依旧走入了那个可疑的储藏室中。
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紫色的线条断裂了,但断口却被一种奇怪的苍白所包裹。
【现在,你可以去追寻真相了。】
……
“合著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最后的解决方案还是抹杀者拆墙然后再修墙?!”
狂风呼啸中,月牙一行四人一狗飞速奔跑在杂货铺后侧的小巷中,准备回到卡洛特那里去。月牙一脸愉快地吹着夜间的冷风,手中的铁棒甩得倍儿爽。
而伊麦尔娜正是发出刚才这句吐槽的人。
“我其实想了很多方法,甚至还有把你们都装进随身空间然后直接披上抹杀者跑路的计划,但这些都被否了!”月牙在速跑中大声说道,“郝林先生曾经说过,太过精妙的设计反倒显示出数值不够的事实!”
“这话有道理!”伊麦尔娜的步伐几乎和月牙一样快。
但随后她就不敢跑太快了——在飞速的跑动中,手里娃娃的眸子已经变成了旋涡状,明显是被她甩晕了。
“……虽然我不信神,但是无论什么东西保佑!这娃娃可不能嘎了啊!”伊麦尔娜一边搓着小娃娃,一边往上吹气,就差给它做人工呼吸了,“俺们全组织上下可指望着你给线索呢!”
月牙突然笑了起来,倒不是因为伊麦尔娜的动作有多滑稽,主要是她这话透出的一股傻气真的让他想到了月弦。
“前面就是你们说的殡仪馆?”凯蕾娜突然问道,“那边是你们结识的本地组织的临时驻扎地?”
“是的!”月牙回复,“那里还有十几号人!”
“了解了!”
随着快速奔跑持续了三分多钟,月牙已经能看见远方的双层殡仪馆了。
但就在他们穿过某一个巷子后,一切居然在一瞬间披上了腥红色的滤镜,一股奇怪的血腥味和冰冷感顿时蔓延在空气中。月牙下意识抬头望去——太空城顶端的太空居然也变成了狰狞的血红色。
“什么情况?!”伊麦尔娜有些惊慌地说道,“是馆里被打了?”
凯蕾娜立刻否认:“不对,这股力量……应该是帝国审查官郝林的魔法力……月牙,这肯定是你的上司施展力量保护住了厄蒙尼馆!”
“我也是这么想的!”月牙一边跑还不忘拿出手机罗列情报,“所以咱们不用怕,继续往前走!”
然而,在又连续穿过了几个小巷子后,月牙等人居然来到了一个三分岔路口,周围的房子逐渐变得不认识起来,三块古旧的路牌立在路边,红色的乌云在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峰上不断徘徊。
每一块路牌上都写着“此路通向厄蒙尼馆”。
“啥情况啊?这太空城咋还有山啊?难道是咱们弄错了?这不是月牙上司下的咒法?”伊麦尔娜下意识走上前去,搓了搓手中的娃娃。
“不,我想这就是郝林先生的力量。”
月牙突然指向了左侧的路牌。
“这块是唯一没有错别字的。”
中右两块路牌上分别写着“此路通向厄蒙尼管”,和“此路通向厄蒙尼官”。
伊麦尔娜一叉腰:“这上面的字我球都看不懂,气。”
“因为这是简体中文,而且你没有翻译系统,”月牙笑着看向对方,“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出发。”
顺着正确的道路,月牙一行人兜兜转转,很快便回到了卡洛特一行人如今的新藏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