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轻挥玉麈,率先开言:
“昔年灵山一会,匆匆数言,未尽其详。
“今日师侄携徒来访,正可一续道缘。”
“贫道观师侄气机,已非昔年可比,神光內蕴,紫气氤氳,更隱隱有三教圆融,万法归宗之象。”
“菩提道兄门下,果然英才辈出。”
李宽谦逊道:“师叔谬讚。晚辈愚钝,承蒙师尊不弃,授以大道根基。”
“师尊常言:『道法自然,万流归海。释道儒本是一家,皆指向那无上心性,超脱之门。』”
“晚辈修行路上,略参了些佛家『明心见性』之禪理,儒家『修身养气』之正心,以『道』为本,融会贯通,以求『性命双修,內外圆明』。”
“然境界浅薄,远不及师叔与世同君,扎根地元,参赞造化的深厚功果。”
镇元子眼中露出讚许之色:
“好一个『三教合一,万法归宗』!”
“菩提道兄胸襟气度,令人钦佩。”
“师侄能得其中三昧,实属不易。”
“贫道所修,乃『地仙长生法』。”
他指了指脚下大地,又望向窗外葱鬱的草木,
“大地为母,承载万物;草木为灵,沟通阴阳。”
“吾辈地仙,不慕天宫逍遥,不羡灵山寂灭,唯愿扎根厚土,体察地脉运行,”
“参悟草木枯荣,借天地之力滋养己身,与山川同寿,共日月长明。”
“此法看似滯於形下,实则由实入虚,由物及心。
“观一叶可知春秋,察一地可通寰宇。”
“地元稳固,则道基永固;”
“生机不绝,则元神长存。此乃『厚德载物,长生久视』之道。”
李宽闻言,心有所感,接口道:
“师叔所言,深得自然造化之精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师叔之道,正是直指『自然』本源。”
“晚辈所悟三教合一,亦是以『自然』为归旨。”
“佛家讲『缘起性空,万法唯识』,识之本体,亦是那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之『自性』,此自性何尝不是最本真的『自然』?”
“儒家倡『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格物穷理,究天人之际,亦是探寻天地运行之『自然法则』,以正心合於天心。”
李宽顿了顿,解释道:
“而吾道根本,『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无为者,顺其自然也。”
“故三教殊途,终归於『明心见性,合於自然』。””
他顿了顿,看向玄枢,又道:
“正如师叔培育这天地灵根人参果树,顺应四时,调和阴阳,非强力催生,而是静待其自然生长成熟,方能得此无上珍品。”
“教化弟子,亦是此理。”
“强扭其性,反伤根本;顺其天赋,因势利导,方是正道。”
此言一出,镇元子眼中精光大盛,拊掌笑道:
“妙哉!师侄此论,深得我心!”
“教化之道,贵在『因材施教,顺其自然』。
“如同园中草木,松柏喜阳,幽兰爱阴,若强行易地而处,皆难成材。”
“贫道观玄枢师侄”
他目光再次温和地落在玄枢身上,
“其根骨清奇,稟赋特异,似蕴水泽之润,又藏锋锐之机,”
“更有一丝深沉厚重的宿慧因果缠绕。”
“师侄收其为徒,此子福缘深厚矣。”
李宽正色道:
“师叔法眼如炬,一语中的。玄枢身世,师尊已有明示。”
“晚辈此番携其下山游歷,正是欲令其於红尘万象、诸般因果中磨礪心性,体悟自然之道,借外境炼內心,以期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师叔这『扎根厚土,参赞造化』的地仙大道,实乃极好的借鑑。”
静室之中,道韵流转。 两位大能论道,言语间虽无惊天动地的神通显化,却字字珠璣,直指本源。
时而引经据典,妙语连珠;
时而以物喻道,深入浅出。
所谈內容,从地脉运行、草木灵性,到心性修持、因果缘法,
再到三教异同、超脱究竟,包罗万象,玄奥精深。
玄枢侍立一旁,虽对其中深奥玄理不能尽解,却也努力倾听记忆。
只觉得两位师长言语间,仿佛引动了天地间某种无形的韵律。
镇元子的话语,让他仿佛感受到脚下大地的脉动,草木呼吸的韵律,
一种厚重、绵长、生生不息的力量感油然而生。
而师父李宽的阐述,则如涓涓清泉,涤盪心灵,又似皓月当空,
照亮迷雾,將佛家的空灵、儒家的中正、道家的自然,圆融无碍地贯通起来。
许多平日里懵懂之处,此刻竟有豁然开朗之感,道心为之澄澈。
论道不知时日,窗外日影西斜。
清风明月悄然进来,为二人续上灵泉烹煮的清茶。
镇元子饮了口茶,目光深邃,缓缓道:
“贫道这万寿山虽非净土,却也愿为师侄师徒留一清净之地。若有需时,隨时可来。”
李宽拱手谢道:“师叔厚意,晚辈心领。有师尊在上,有师叔护持,小弟心中甚安。”
镇元子頷首微笑,忽道:
“今日与师侄论道,畅快淋漓,贫道心有所感。”
“你我虽道途各异,然所求大道,殊途同归。”
镇元子对清风明月道:“取四枚人参果来,再取那『本源灵叶』。”
清风明月领命而去,很快捧来玉盒盛放的四枚人参果。
以及一枚非金非玉、通体翠绿的叶片和一卷古朴玉简。
镇元子將玉盒递予李宽:
“师侄回方寸山时,我与菩提道兄万载未见,些许野果,聊表心意。”
又拿起那枚翠叶,递给玄枢:
“此乃人参果树初生之时,受先天乙木精粹与大地母气滋养而生的一片『本源灵叶』。
佩戴此叶,可滋养神魂,亲近草木地灵,感悟自然生机,
於修行,尤其参悟水土木行之妙,大有裨益。
赠予师侄,权作见面之礼。”
李宽深知此礼贵重异常,乃是镇元子道法精粹,连忙起身,与玄枢一同深深拜谢:
“长者赐不敢辞,晚辈与劣徒感激不尽!此情此义,铭感五內!”
玄枢捧著那温润如玉的本源灵叶,只觉一股温和浩大的力量涌入体內,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安泰,连忙再次叩谢:
“多谢师伯厚赐!”
至此,李宽师徒在五庄观盘桓数日。
白日里,李宽与镇元子或於静室论道,或於园中观树品茗,
玄枢则得镇元子特许,在清风明月陪伴下,於观中灵植园內静坐,
感受草木灵性,体悟那“扎根厚土,生生不息”的地仙真意,进境颇快。
夜间,李宽便以自身三教圆融之理,结合镇元子所授地元草木之妙,
为玄枢细细讲解,助其消化所得。
临別之日,镇元子亲自送至观门外。
李宽携玄枢拜別:“师叔留步。此番论道,承蒙厚待,晚辈获益良多,永誌不忘。”
“他日定当再来叨扰,聆听师叔教诲。”
镇元子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
“何须客套。五庄观便是师侄之家,隨时可来。”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师侄携徒而行,当持守本心,顺其自然。”
“若遇疑难,心念相通即可,贫道自当知晓。”
“多谢师叔!”李宽再拜。
玄枢也依依不捨地向镇元子磕头告別。
师徒二人驾起祥云,缓缓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