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宽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玄袍仙人身上。
但见他面如寒铁,身似孤峰,直挺挺矗立殿角,纹丝不动。
浑身上下竟无半点活人气息。
仿佛修炼了佛家的不动明王功。
虽然李宽曾与幽冥教主有一面之缘,也从教主口中得知他的弟子在菩提祖师门下学道。
但李宽可不敢保证幽冥教主只有这一个徒弟。
且观此人气息孤绝冷硬,绝非易於亲近之辈。
李宽不愿自討没趣,便只与水火童儿、李长寿三人品茗论道,谈笑风生。
一番言语往来,倒也听闻了不少天宫秘闻趣事。
又过了些时辰,眾人听到隔壁响起琴音,李宽问道。
“三位兄弟,这是”
李长寿轻笑一声,引著眾人转入一处偏殿。
但见殿內数位月宫仙子端坐高台之上,纤指拨弦,清冷琴音便如月下寒泉,淙淙流淌。
四人寻了个僻静角落落座。
殿中仙客见李长寿入內,纷纷含笑拱手致意。
李宽心知这位长寿师弟长袖善舞,三界十方广结善缘,七窍玲瓏,对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
“长寿师弟,此处是?”李宽低声询问。
李长寿將声音压得极低,笑道:
“师兄明鑑,此乃月殿仙子们品琴弄簫、一展才情之所。
“她们性喜清雅,常在此切磋音律。”
李宽闻言恍然,点头轻语:
“哦原来如此,倒与那瑶池”
话犹未了,李长寿脸色骤变,慌忙伸手捂住李宽口唇,急道:
“师兄噤声!慎言!慎言吶!”
李长寿紧张的望了望周围,好在没人注意他们。
他惊惶四顾,见无人留意此处,方鬆了口气。
凑到李宽耳边,气息微促:
“师兄有所不知,月殿仙子与瑶池仙娥素有旧怨!”
“月殿仙子视瑶池女仙风流轻佻,有失仙家体统。”
“瑶池那边则讥讽月殿故作清高,不近人情此乃天宫禁忌,万不可提!”
李宽听得心头一凛,暗道好险。
忙探头左右张望,確认方才失言未被听去,这才放下心来。
抬手向李长寿深深一揖:
“多谢师弟,多谢师弟”
高台之上,琴音裊裊,如泣如诉。
李宽趁机又向李长寿请教了不少天宫规矩。
这天庭看似祥云瑞靄,一片昇平,实则等级森严,禁忌繁多。
稍有不慎,进退失度,便可能开罪於人。
李宽不由得想起自家那位师兄孙悟空。
那猴王初上天庭时,见三清称个老,见四帝道个陛下,余者不论身份,皆称兄弟。
后来果然被人詬病,那旌阳真人更曾启奏玉帝:
“今有齐天大圣,无事閒游,结交天上眾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
虽说孙悟空是菩提祖师嫡传,辈分尊崇,又顶著那“大之极”的齐天大圣尊號。
然而天庭之中,辈分比他高的並非没有。
更何况仙职归仙职,辈分是辈分。
见了长辈不恭行大礼,难免落人口实。
斥其德行有亏,师门管教无方。 李宽可不敢效仿那猴儿般狷介张狂。
一则他修为尚浅,根基未固。
二是他这一路走来,多得各方大能垂青。
祖师传法,老君传道,上清赐宝、幽冥教主护持,如来赐宝,观音送宝
俱是恩情,李宽自当谨守本分,丝毫不敢有逾矩之念。
在这天宫之內,法力神通强於他者甚眾。
然而论及辈分,能高过他的却也寥寥无几。
不外乎三清、玉皇、四帝、九曜星君
待到茶尽壶空,李长寿拱手道:
“三位兄弟,家师方才以心音传讯,命我速去调停几位太乙散仙为一件法宝起的爭执愚弟便失陪了。”
水童儿闻言,眼睛一亮,笑嘻嘻凑上前:
“长寿师兄!是何等法宝?闹得这般热闹?带小弟同去瞧瞧可好?炼丹房里闷煞人也!”
李长寿无奈扶额,低声应道:
“据闻是件前古遗珍具体根由,为兄也尚未知晓”
水童儿拍手道:“同去同去!这等热闹岂能错过?”
李长寿点了点头,欣然应允。
这种事情水童儿不知道掺和多少次了,他已经习惯了。
李长寿看向李宽,低声道:
“觉正师兄可愿同往一观?”
李宽微微耸肩,含笑婉拒:
“师弟自去便是。为兄距那金丹大道尚不知几重山水,今日赴会,原也是修炼遇了瓶颈,出来散心寻些机缘。”
“待他日功成金丹,定当设下丹宴,恭请诸位兄弟共贺。”
李长寿眼中闪过一丝讚许之色。
短短相处,他对这位觉正师兄颇有好感。
重礼守法,谦逊有节,更难得道心坚定,一心向道。
虽说眼下修为尚浅,未结金丹。
然其师承菩提老祖,如今更得太上老君青眼,亲授丹道
放眼三界,谁敢轻慢於他?
“如此,师弟便先行告退,愿师兄早证金丹,霞举飞升!”李长寿郑重一礼。
李宽亦拱手相送,眼见水童儿欢天喜地,蹦跳著隨李长寿驾起祥云而去。
李宽便从怀中锦囊內取出几枚异香扑鼻的灵果。
此乃菩提祖师临上天前所赐,以备他在天宫交游应酬之需,总不好老是白吃白喝。
他低声对火童儿说道:
“火灵师弟,为兄素知你精于丹鼎之道。愚兄於炼丹一途,常有几处疑难未解,今日正好请教一二。”
火童儿闻言,慌忙连连摆手,急道:
“师兄有事但吩咐不妨!何须如此客套?拿出仙果,莫不是瞧不起师弟?”
见火童儿言辞恳切,李宽便收起灵果,笑道:
“师弟莫急,为兄收起来便是。”
“只是这炼丹之事,著实困扰纵使按著丹方古法,亦步亦趋,却每每功败垂成。尤其那火候关隘,更是难以把握,时而过猛,时而不足,令人束手。”
火灵眉头微顰,认真的思考。
“师兄容稟,这丹道一途,玄妙非常。”
“便是同一丹方,同一手法,因药材秉性、炉鼎火气、天时地利之异,结果亦往往天差地別”
“单凭口述,实难论断。小弟斗胆,还需亲眼观瞻师兄开炉炼丹,方能寻得癥结所在”
李宽闻言大喜,抚掌笑道:
“如此甚好!有劳师弟拨冗指点,为兄感激不尽!”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各自掐诀念咒,驾起两朵祥云。
相伴著离了这清音繚绕的广寒偏殿,逕往兜率宫丹房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