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珊极是高兴,忙道:“快请快请!”说着,含笑看了曾医女一眼,快步走下台阶。
王毅兴也忙跟着走了下去,曾医女独自一个人在回廊上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尹幼岚住的屋子走去。
她就在那里等着盛国公和盛国公夫人进来好了,她不耐烦接来接去地假客套。
“七爷、王夫人。”王毅兴在内院门口迎到了盛七爷和王氏,笑着拱了拱手:“今日劳烦两位了。”
“见过盛国公、盛国公夫人。”夏珊跟着行礼,姿势很是标准。
王氏笑着携了她的手,道:“珊珊又长高了。”
盛七爷笑着道:“毅兴每次都这么客气。我们不过是例行查验。”一边走,一边问王毅兴:“你夫人那边有进展吗?”
王毅兴苦笑道:“我今儿才回府,刚刚送走了卫王妃和小郡主,说实话,还没来得及去见幼岚。”
“卫王妃?”王氏有些惊讶:“她都好久没有出来走动了。难道是叔王回来了?”
“好像是,终于游玩归来了。”王毅兴笑了笑:“她们是来看珊珊的。”
“应该的。论辈份,卫王妃是珊珊的叔祖母。”王氏跟着闲聊,一路来到内院尹幼岚住的屋子。
他们走了进去,坐在尹幼岚床边的曾医女才款款站了起来,点了点头:“七爷、夫人。”
盛七爷从来不在乎这些虚礼,再说跟曾医女也不熟,这女子生性好强,喜欢跟他争辩,盛七爷已经怕了她,凡是她说什么。他都咿咿呀呀赞好,免得多费唇舌,一再唇枪舌战地辩来辩去。
王氏对曾医女没怎么关注过。就觉得她不懂礼仪进退,但是因人家是在山里与世隔绝地长大。不免让王氏想到盛七爷以前的情形,对曾医女又宽容和气几分。
盛七爷笑着点点头,走过去要给尹幼岚诊脉。
曾医女忙让到一旁,专心看盛七爷的手势。
屋里的人都是屏息凝气,生怕打扰了盛七爷。
盛七爷闭着眼睛,诊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上次开的药方,照方抓药了吗?按时吃了吗?”
“吃了。都是按您的药方抓的药。”曾医女忙道。
这是她的主要职责之一。
盛七爷点点头:“效果还不明显,继续吃。”
曾医女忙道:“我有个主意,您看看,能不能把药方这样改一改?”说着,将自己拟的药方送给盛七爷看。
盛七爷扫了一眼:“这个啊?呵呵呵呵,改了好几样关键的药材。”
曾医女眼前一亮,拊掌笑道:“七爷真不愧是出自盛家门下!一眼就看出来我把方子略微改了几样吗?”
盛七爷点点头:“你为何要这么改?我开的都是温和的药材。白芍、当归、陈皮,你却换成了麻黄、枳实,却是为何?”
王氏也皱了皱眉。道:“枳实、麻黄都是虎狼之药……”
曾医女很是得意,道:“我觉得,像幼岚姐……像尹夫人这样的情形,不下猛药,怎么醒得过来?”
王氏含笑摇头,走过去也诊了诊尹幼岚的脉,半晌说道:“猛药的效果虽然明显,但是,你改过的药方。却会对她的肝经、肾经和肺经有损。——你这是伤本逐末,就算是能让她醒过来。也是要付出别的代价。”
“不会吧?!”曾医女冲口说道:“我的剂量放得不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尹夫人的身子本来就弱,我们用温药给她固本培元,就是希望能帮她补齐不足,等日后醒来,她的身子能更胜以前。”王氏指了指她的方子:“要是用你的药方,却是把我们这些天的努力都给抵消了。”
王毅兴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他看向曾医女,温言道:“曾医女,让盛七爷再开方子,你只负责抓药、煎药就好。”
“呃?”曾医女眨了眨眼,有些失望:“我一心向医,只为了精进自己的医术,才来你这里的。再说我只是在跟盛七爷论方。盛七爷要不同意,我是不会换方子的。”她对盛家医术无比感兴趣……
王毅兴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含蓄地道:“曾医女,我请你来,是帮幼岚煎药、喂药和按摩穴道的。”意思是,别的看诊开方子,是盛七爷和王氏的事,不用她代劳了。
夏珊听得很是高兴,轻声嘀咕道:“我就说嘛!二舅母有盛国公照料,哪里需要她拿着鸡毛当令箭?——精进医术?难不成我们拿银子请你来,是让你来学医的?若是学医,那你该给我们学费才是……”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屋子也不大,人又少,大家都清清楚楚听见了她的嘀咕。
曾医女只不屑地看了夏珊一眼,道:“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怎地如此俗不可耐?开口就是礼仪,闭口就是银子,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
夏珊确实是在蒋家老祖宗长大的,以前她都是引以为傲,但是从曾医女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样讽刺和不堪。
“……曾医女,你去煎药吧。”王毅兴无奈地道,伸手抚了抚夏珊的脑袋,安抚她快要炸毛的脾气。
说起来,夏珊近来确实是懂事了不少,王毅兴又觉得恻然。
夏珊的满腹怒气顿时被王毅兴的一个手势给消弭了,她转头对曾医女做个鬼脸:“是啊,我二舅吩咐了,你去煎药,快去!”
曾医女不紧不慢地道:“我在这里等盛七爷诊完脉,开了新的药方再去抓药煎药。”
竟然连王毅兴的话都敢驳回,确实是个医痴。
盛七爷走到书案旁边坐下开方子。
曾医女留神看着,等写完之后,才郑重接过,道:“盛七爷的医术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希望盛七爷不要急着走。等下再跟我一起论方?可以吗?”
盛七爷笑着摇摇头:“今儿忙得很,就不陪姑娘论方了。改日有空再论。”说着拱了拱手,跟王氏一起向王毅兴告辞。一阵风似地离了相府。
“走得这么急做什么?”曾医女很是失望地看着盛七爷和王氏背影叹息。
夏珊抿嘴笑,道:“这你都看不出来?——人家怕了你了。”
“怕我?怕我做什么?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难道还能吃了他?”曾医女撇了撇嘴,一甩垂在胸前的大辫子,去按方取药去了。
周怀礼的将军府里,蒋四娘恹恹地靠坐在床上,脸色灰败。几天不见,就苍白憔悴了许多。
“四少奶奶,喝药吧。”蒋四娘的婆子战战兢兢给蒋四娘送了药过来。
蒋四娘看也不看,接过来一饮而尽,用帕子擦了擦嘴:“将军回来了吗?”她在问周怀礼的行踪。
“早上出去说有事,这会子还没回来呢。”那婆子小声道。
“嗯,盯着些儿。等将军回来了,请他过来。”蒋四娘淡淡吩咐道,阖上眼。“你出去吧,我要睡会儿。”
那婆子躬身倒退着出去了,静静地候在月洞门前。
掌灯时分。周怀礼终于回来了。
“将军大人回来了!”丫鬟婆子忙行礼通传。
周怀礼点点头,撂开帘子进了里屋。
蒋四娘下午睡了一觉,心情好些了,但是想到腹中胎儿,心里还是惴惴地。
周怀礼走进来,含笑道:“你可好些了?”说着,在她床边坐下。
蒋四娘一见周怀礼进来,眼圈都红了,哽咽着道:“……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纸钱和香里面,怎会有毒?!”
蒋四娘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对这孩子真的有害,岂不是她这个做娘的害了他?!——当然还有他爹……
周怀礼一愣。道:“四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些东西里有毒,我怎么会知道?”
“你真不知道?”蒋四娘狐疑问道,她不想相信这件事跟周怀礼有关,也不敢相信,但是那两天,确确实实是周怀礼嘱咐她一定要去灵堂跪灵,打的幌子就是要下大房的脸面。
因周怀礼告诉他,冯氏和周怀轩对周承宗颇有怨言,故意不给他大办丧事,就是为了报他一辈子忽视他们母子俩的仇。
蒋四娘听了,也觉得冯氏和周怀轩过份了些,就算周承宗生前有不妥的地方,但是人死如灯灭,有什么不好就都过去了,再加上自从知道周怀礼的身世之后,她心里一直沉甸甸地,如同压了一块铁,也需要做些什么,来让自己安心。
所以她就连着两天不辞辛劳地去灵堂跪灵。
哪里知道最后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差一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折进去了……
周怀礼见蒋四娘起了疑,忙指天发誓:“这件事若是与我有关,我不得好死……”
蒋四娘见状忙捂住他的嘴,嗔道:“行了,你说我就信了,发誓做什么?”
周怀礼将她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