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像是察觉到盛思颜默默地凝视,忙把大拇指从嘴里抽出来,冲盛思颜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盛思颜忍不住笑了,低头轻触他胖胖的额头,低声道:“小机灵鬼,你又做什么了?”
阿宝依然嘻嘻笑着,两只小胖手抬了起来,抱住盛思颜的双颊咦咦啊啊地叫着,送上粉嘟嘟的小嘴唇,亲了盛思颜一脸的口水。
盛思颜忙别过头,笑着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乖啦,别再舔了……你这哪里是亲啊?明明是舔!”
阿宝咯咯笑着,追了上去,要继续“舔”。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他们跟前,一只大手伸出,将阿宝从盛思颜怀里拎了出来。
盛思颜抬头,见是周怀轩回来了,惊喜地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才刚过中午。
周怀轩最近都是早上出去,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周怀轩看着盛思颜,拎着阿宝的胳膊往旁边一伸。
范妈妈已经站到他身后,伸手把阿宝接了过来。
“啊……啊……啊……”阿宝嗷嗷大叫,挥舞着小拳头,抗议他爹独占他娘的“恶劣”行径。
周怀轩回头看了他一眼。
阿宝愣了愣,跟着直直地瞪着周怀轩,一点都不示弱。
“你们这是在比大小眼吗?”盛思颜懒洋洋说道,从搭着狼皮褥子的藤椅上站了起来,往屋里去了。
范妈妈笑着对周怀轩行了礼,抱着阿宝去院子的另一边闲逛。
周怀轩掸了掸衣袍,跟着进了屋子。
盛思颜给他端了一盏清茶。
周怀轩接过来。顺手放在桌上。
他抬头,定定地看了盛思颜一眼,抿了抿唇,手臂微微用力,一把将站在他面前的盛思颜拉过来抱在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间,深深地嗅着那股他熟悉的甜香。
盛思颜抱着他的头。慢慢摩挲他的脖颈。低声道:“……你最近,吃饭吃得越来越少了……”
以前她知道周怀轩不吃那些东西,后来跟她在一起之后。他慢慢好转了,也能吃这些正常的饭菜。
但是自从阿宝出生之后,周怀轩就有些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盛思颜其实也说不出来。她只是非常敏感地察觉到。周怀轩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一样……
周怀轩没有动弹。紧紧抱着她坐了一会儿,才抬头若无其事地道:“最近比较忙。”说着,他往后靠了靠,垂眸看着盛思颜。懒懒地道:“晚上吃什么?”
盛思颜忍不住笑,别过头,道:“……炸血肠。”
周怀轩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看着盛思颜俏皮的样子出神。他的眸光幽深执着,眼底深处像是住着一只随时会得爆发的兽。氤氲血气弥散,转瞬即逝。
掌灯时分,冯氏使人过来说,让他们不要过去吃饭了,在自己院子里自吃。
盛思颜便真的让人做了炸血肠,特意切成片码好了放在周怀轩面前。
周怀轩淡淡看她一眼,并不说话,拿起筷子将那些血肠夹起来一片片都吃尽了,才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拿巾子擦手。
阿宝被盛思颜抱着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只流口水。
他嗷嗷叫着,挥舞着胖胖的小胳膊往桌上扑,抓起一只碟子就要往外面拽。
盛思颜忙跟他夺着手里的碟子,道:“阿宝,这个不能碰。这是菜,放在桌上用筷子吃的。”
阿宝不听,探头过去,用没牙的牙床咬着碟子的金边儿。
盛思颜看了心疼,忙诱哄着阿宝:“阿宝,来,松开嘴,娘这里有好吃的……”
阿宝斜睨她一眼,见她并没有好吃的在手边,明显是哄他,不屑地哼一声,继续啃碟子边儿。
我啃我啃我啃啃……
周怀轩看不下去了,伸手过去,一手捏着阿宝的鼻子,一手握住那碟子。
阿宝的鼻子被捏,不能呼吸,只好张嘴,他的嘴一松,碟子就被周怀轩夺走了。
周怀轩放开他的小鼻子,阿宝顿时怒了,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周怀轩只好腾出一只手,拎着阿宝的后颈,另一只手的手劲重了点儿,将那碟子居然捏得四分五裂!
那碟子是冰瓷,碎了的瓷片锋利无比,周怀轩的手指很快就被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从那伤口里流出鲜红的鲜血。
盛思颜吓了一跳,顾不得教育阿宝,马上将他交给在旁边伺候的瑞娘,自己飞跑去里屋寻找她的药箱。
周怀轩跟着走了进来,静静地站在屋子中央。
屋里没有掌灯,回廊上白亮的灯笼透过鲜黄的窗户锦纱照了进来,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盛思颜从药箱里找出纱布和白药,转身看见周怀轩站在屋里,忙道:“快过来,我给你包扎。”
周怀轩抿了抿唇,缓缓走了过去。
来到盛思颜身边,周怀轩举起那只划破的手指,送到盛思颜面前。
盛思颜低头,拿着纱布和白药正要给他上药包扎,却见那被划破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愈合……
没过多久,那里就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伤痕和破损。
刚刚看到的伤口和鲜血,好像是她的幻觉一样。
只有在周怀轩手指上残留的几滴血痕,证明刚才不是她的臆想。
盛思颜低着头看来一会儿,若无其事将纱布和白药收了起来,笑着道:“太好了,不用我多事了。”说着转身往她放着药箱的墙边长案走去。
周怀轩伸手猛地握住她的胳膊,拉着她,不让她离开。
盛思颜没有转身,只是笑了笑。道:“我去放纱布和白药。”
周怀轩还是没有松手,他静静地看着盛思颜,眸光里居然有些紧张,握着盛思颜的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你这是怎么了?”盛思颜只好回头,偏着头嗔道:“我去把纱布和白药放回去。你抓着我做什么?”
周怀轩定定地看着她,一点都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他注视她良久,手臂微一用力。将盛思颜拉入怀里。
“……阿颜。别离开我。”他紧紧搂着盛思颜,低沉的嗓音在盛思颜耳边回响。
盛思颜回手抱着他的背,如同拍阿宝一样轻轻拍着他。低声道:“我不会,永远不会……”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周怀轩垂眸看着盛思颜,声音越发低沉。
盛思颜微笑。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就算是怪物。也是我的怪物。只要是我的,都是最好的,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放手。”说着踮起脚。在周怀轩下颌上亲了一记。
周怀轩抿了抿唇,眼里的眸光渐渐柔和,身上的寒气也散了。不像刚才那样吓人。
盛思颜嫣然一笑:“完了。这纱布要再去用热水煮煮了。”
周怀轩松开怀抱,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那股淡然清冷的持重模样。
“都怨你!”盛思颜跺了跺脚,娇俏地斜睨周怀轩一眼,转身去墙边将白药放下。
她拿着纱布回头,看见周怀轩已经不在屋里了。
盛思颜怔了怔,想起刚才周怀轩手指上伤口那可怕的愈合速度,她心里有些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不觉得那副情景可怕,但是她很担心,非常担心,担心周怀轩的身体是不是有些不妥……
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那个病弱的十五岁少年,温柔如三月和煦的春风,让她熏然欲醉……
而多年后她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温柔,不再和煦,而是变得冷硬无比,手段酷辣,杀气十足。
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转变呢?
是跟堕民住在一起的五年,还是在西北那三年的军旅生涯?
也许,她是时候要跟冯氏问一问周怀轩的情形了。
他的出生,她的家世,往上溯的族谱。
如果周怀轩的病,真的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而周老夫人又说盛老爷子以前告诉过她,说冯氏有家族病,生的孩子都是“短命鬼”,那么周怀轩的病,应该就是遗传吧?
而且是从冯氏那边的遗传。
盛思颜特别害怕她的血不再能够治愈周怀轩。
她已经习惯了周怀轩的陪伴。
如果他不在这个世上,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眼看异变就在眼前,她不再做些什么,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而且她还有阿宝。
如果阿宝也和周怀轩一样,她又该如何?
盛思颜心里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