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爷和周三爷扶着周老夫人回到松涛苑,周老夫人的一张脸已经肿的像个猪头。
“娘,谁打的您啊!儿子跟他拼了!”周三爷痛哭流涕地道。
他从小就是周老夫人最疼的儿子,又听话,又乖巧,周老夫人疼他疼到骨子里去了。
周二爷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三弟,别说了。”说着,往外院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除了周老爷子,神将府谁敢打周老夫人?
周三爷醒悟过来,还是有些不虞,嘟哝道:“爹也真是的,怎么能打人呢?”又对周老夫人道:“娘,您被哭,儿子一定好好去给您讨个公道!”
“你别去!”周老夫人虽然哭得快抽过去了,还是一把拉住了周三爷的胳膊,哽咽着道:“这是我跟你爹的事,你别瞎掺合。”
“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受欺负!”周三爷确实对周老爷子极为不满。
他一向饱读诗书,是神将府里最文气的男子。在他心里,男人打女人是不对的,老公打老婆就是更大的不对。
“……你爹本来就偏心老大那一家子。”周老夫人顾不得周二爷也在旁边,恨恨说道:“你要去跟你爹理论,他就更要偏心那一家子了!”
周三爷肃了脸道:“那又怎样?反正在我心里,娘是最重要的。爹既然能对娘动手,我不能只顾讨爹的欢喜,就不顾娘的死活!”
这话说得周老夫人泪水涟涟,不由捧了周三爷的脸叫一声:“我的儿!娘没白疼你!”
母子俩顿时抱头痛哭。
周二爷有些尴尬地退后一步,往门口挪去。
吴三奶奶和胡二奶奶掀了帘子进来,奇道:“这是怎么啦?”
周二爷低声道:“爹打了娘两个耳光……”
胡二奶奶打了个哆嗦。不敢说话了。
吴三奶奶却是摇头叹息道:“爹也真是,怎么能下这样狠手?”
本来已经止住哭声的周老夫人听了,不由哭得更大声。
吴三奶奶走了过去,使眼色让周三爷退开,自己扶着周老夫人低声安慰:“娘,您别哭了。看脸肿了。明儿怀礼大婚。您这个样子,怎么坐首席呢?怀礼一向最敬重您,您要是不能出席他的大婚。他一辈子都不会高兴的。”
周老夫人被吴三奶奶的话说得十分熨帖,拿帕子拭了拭泪,道:“我这个样子,明儿真的是不能去了。”
“没事。娘,我帮您敷一敷。”吴三奶奶说着。扶着周老夫人去里屋的浴房去了。
周三爷和周二爷、胡二奶奶忙退了出去。
外面站着二房和三房的儿子和孙子。
周怀礼上前一步问道:“祖母还好吧?怎么就打起来了?大伯父到底怎样了?”
周二爷和周三爷对视一眼,一齐摇头道:“大哥也是可怜人。他……变成傻子了。”
“啊?!”周家孙子辈的这些人一起惊呼:“真的傻了?那怎么办?”
“那神将大人由谁来做?”周怀智马上想到这个问题。
神将府的世子和神将称号并不一定是统一在一个人身上。
有时候国公爷依然是神将,但是世子也定了。
而周承宗这一辈。他从周老爷子身上继承了“神将”的称号,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世子。
开始的时候。他们培养的是周怀礼。
后来,是周怀轩。
等周怀轩从西北得胜归来。周老爷子才为他请封世子。
现在周承宗重伤变傻,神将一职势必要卸下来了。
二房的长子周怀仁轻声道:“当然是大哥了。”
“为什么是当然!我四哥也很厉害!”周怀智和周怀信一起叫道:“神将又不一定要是世子,为什么就把我四哥排除在外了?!”
二房的次子周怀义平时一般沉默寡言,从来不参与任何争论,但是这一次,他也站在自己大哥这边,沉声道:“大哥战功赫赫,又是镇国大将军,而且早就统领神将府大军。他不做神将,我第一个不服!”
胡二奶奶很是不安地拉拉次子周怀义的衣袖,低声道:“有话好好说,别跟人吵架似的。”
周怀礼有些意外地看了二房的两个堂哥一眼。
神将府三房人,只有周二爷是庶出,大房和三房都是嫡出。
大爷周承宗有本事,有出息,虽然周老夫人不喜欢他,但是周老爷子器重他。
三爷周嗣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最得周老夫人欢心,而且他的大儿子周怀礼极有出息,也很给他长脸。
只有二爷周继宗一家人,本事平平,也从来不出风头,除了在两房的夹缝中努力左右逢源讨好求存以外,没有别的想头。
一直以来,二房其实是更偏向三房。
特别是胡二奶奶,简直一直是吴三奶奶的跟屁虫。
不过自从周怀轩病好之后,大房又重新在神将府立了起来,胡二奶奶才没有如同以前一样,明目张胆地唯吴三奶奶马首是瞻了。
而二房的几个孩子,一直都很沉默,没有偏向谁。
这是第一次,二房的两个儿子,表露自己支持大房的决心。
周二爷和胡二奶奶都很不安。
他们知道周老夫人和吴三奶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两个儿子铁了心要挺大房的周怀轩,他们也没法子,只能不断地对周三爷道:“三弟,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周三爷笑了笑,背着手往周怀仁和周怀义脸上淡淡看了一眼,转头看向自己儿子,也道:“我也觉得,我儿子不错,能够一争。——走吧。”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松涛苑。
周怀智和周怀信见自己的爹也同意自己的说法,高兴得跳了起来,往周怀礼肩上捶了一拳,道:“四哥!咱们回去吧!”
周怀礼粲然一笑,对周怀仁和周怀义道:“我也支持大哥。不过大哥身子有病,如果他支持不住了,我会顶上。”说着,彬彬有礼地对周二爷和胡二奶奶颔首示意,大步离去。
周二爷和胡二奶奶吓得脸都白了,对两个儿子低声道:“你们听听,这话里有话!——你们啊,还是太年轻,想得太简单了!”
探头往屋里看了看,见周老夫人和吴三奶奶还在浴房没有出来,周二爷才道:“跟我回去!”
二房一行人垂头丧气离开了松涛苑。
一路上,周怀仁不甘心地道:“爹、娘,你们别畏手畏脚,怕这怕那。我们就认定大哥了,又能怎么着?”
周二爷想训斥他们,胡二奶奶攥了他的手,低声道:“孩子们说得也有道理,你要听一听。”顿了顿,又用周二爷听得懂的话说道:“你想,三房有三个儿子,如果真的是他们得势了,哪里还有我们站的位置?而大房就不一样了。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大房只有怀轩一个儿子,他们得势,一定会要我们帮忙的。”
周二爷明白过来,摸了摸头,叹息道:“是爹没用,让你们不能挺直腰杆做人。”
周怀仁忙道:“爹,我们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一截。您也别这样觉得。再说我们也不是因为娘说的这些话,才要挺大房的。”
“那你们是为什么?”周二爷见一家子和和气气,孩子们诚恳正直,也觉得腰杆直了许多。
周怀义鼓足勇气道:“我和二哥谈过很多次。大哥虽然冷冰冰的,但是从来不玩虚的。跟他说话做事,我们心里踏实。而且大伯父、大伯娘都是厚道人。而四哥虽然不错,但是三叔和三婶……”
“你们的意思是……”周二爷恍然明白了。
两个儿子挺大房,跟利益无关,跟人品有关。
这两个儿子居然有些看不上周三爷和吴三奶奶。
周二爷不由捋了胡须深思起来。
周老夫人和吴三奶奶在浴房里敷脸。
吴三奶奶使人去她的芙蓉柳榭拿了个棕色瓶子过来,给周老夫人抹在脸上,说是从娘家带来的好东西,敷在脸上,只要一个时辰就能消肿。
周老夫人仰躺在柳条椅上,恨声道:“死老头子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吴三奶奶暗道:终于来了……
她费尽心机劝了两三个月,周老夫人都拿不定主意。
谁知周老爷子两巴掌,就把周老夫人彻底打到他们三房去了。
“娘,爹还是很顾惜娘的。”吴三奶奶故意劝道。
“顾惜?他顾惜个头!我跟你说,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周老夫人恨恨地道:“老大家的有什么好?他偏要当宝!哼!我要他知道,得罪我,他没好果子吃!”
“娘,您打算怎么做?”吴三奶奶压低了声音。
浴房外不远处的松树上,一个黑衣人躲在枝桠间,静静地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