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颜抬眸看了周怀轩一眼,突然问道:“你有心事?”
周怀轩唇边淡淡的笑意未减,目光幽深,看向前面的路。
他没有回头看着盛思颜,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到里屋坐下。
“你怎么啦?”盛思颜满是好奇和关心,缠着周怀轩问个不停。
周怀轩将她带到腿上坐下,懒洋洋地将下颌搁在她肩上,淡淡地道:“……没事。”
“没事?没事你皱什么眉头?”盛思颜撇了撇嘴,回头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抚在周怀轩双眉之间,心疼地道:“看,这里都皱起来了。”
周怀轩垂眸,任她的小手在他眉间逡巡,感受到她颈边的甜香,深深吸了一口气,迷醉的神情从他面上一闪而过。
盛思颜专注的眼神在他眉间停留了一会儿。
见他脸上有股隐忍的神色,盛思颜索性两只手按在周怀轩的两边额头,用上了她从医书上学的按摩之法。
周怀轩虽然并不头疼,但是感觉到两只温暖柔软、嫩得不可思议的指肚在他额边揉按,一股酥麻从两手相贴的地方扩散开来,渐渐往四肢百骸流去……
周怀轩淡淡地“吁”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得惬意而享受。
盛思颜心情顿时大好,越发用力地揉按他额头的穴道,替他解乏。
周怀轩虽然贪恋她指尖的一抹温暖,但是也知道这样的揉按很费力气。
盛思颜的身子弱,力气更小,连七八岁的孩子都打不过,更别说用力给他揉按穴道了。
周怀轩伸出手,按到自己的额边。将盛思颜的手罩在他的大手之下。
盛思颜柔嫩的小手被他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握住,动弹不得,忍不住嗔道:“你松一松啊。我还要给你按摩呢……”
“不用了。”周怀轩淡淡地道,两手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眼前细看。
他还记得那一年。盛思颜和身怀六甲的王氏、一岁多的小枸杞被逼到京郊的药山上躲藏,盛思颜一个人又要照顾大的,又要照顾小的,一双手在山上造得粗糙无比,指肚上的硬茧、手背上的伤痕,周怀轩一辈子都忘不了……
而现在在他面前的一双手,却是细腻白嫩,掌心处微微的樱粉。如同她的唇瓣一样。
周怀轩唇边浅浅的笑意稍纵即逝。
他缓缓低下头,埋入她的掌心,以唇轻吻她掌心处那一抹樱粉。
盛思颜满掌都是周怀轩炽热的气息,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娇俏地嗔道:“……你怎么跟阿财一样,舔得人发痒……”
周怀轩顿了顿,若无其事抬起头,看着盛思颜俏丽的笑颜,轻声道:“也不知道阿财怎样了。”
盛思颜眼前一亮,惊喜地道:“你也想阿财了?是不是嘛?是不是嘛?”说着。双臂缠上周怀轩的脖颈,和他头抵着头,讨好地道:“怀轩。亲亲好怀轩,你派人去把阿财接回来,好不好?好不好嘛?”
周怀轩本来就要带她去西北堕民聚居地转一转,但是见盛思颜这样讨好他,他又不着急告诉她了,只是直起身,将盛思颜的胳膊从自己脖颈上拉开,跟她的俏脸隔开一段距离,垂眸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移开,看着别处。淡淡地道:“不好。”
盛思颜抿了抿唇。她知道周怀轩不喜欢阿财。以前是看在她面上,才对阿财多有忍让。
而且阿财确实是太调皮了。总是不怕死地挑衅周怀轩……
连自己都不敢做的事,阿财却敢做出来,几次三番“羞辱”周怀轩,难怪周怀轩不想阿财回来。
这样一想,盛思颜又有些心虚。
“怀轩,怀轩格葛……”盛思颜不嫌肉麻地继续发动“柔情”攻势,扑上去抱住他的脖颈,在他面颊上亲了一记:“如果你答应把阿财接回来,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它,不许它再跟你作对!”盛思颜保证道。
周怀轩懒洋洋地摇摇头:“不行。”
“怀轩,好怀轩,亲亲好怀轩,我最爱最爱的好怀轩……”盛思颜在他怀里扭股糖似地扭来扭去,不断撒娇求肯:“只要你答应把阿财接回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周怀轩一顿,斜睨她一眼:“什么都答应?”
盛思颜猛地点头:“一定一定!”说着,着急地举起手掌,要和周怀轩三击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周怀轩没有跟她击掌,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盛思颜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白腻的双颊上飞起两道嫣粉,如同傍晚天边的晚霞。
“……嗯?”周怀轩淡淡地追问一声,尾音略微有些拉长,斜斜往上挑起,听得盛思颜心里一跳,全身的血液都争先恐后往脸上涌,红得似乎要滴下血来。
盛思颜垂眸,一只手拨弄着周怀轩胸前的衣襟,吞吞吐吐地道:“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把阿财接回来……我也不是不能……”
“那是能还是不能?”周怀轩垂眸看了看她在他胸前动来动去的细巧小手指。
盛思颜嗔了周怀轩一眼,从他膝盖上跳下来,远远地跑开,笑声如银铃般传来:“……等你把阿财接回来再说。”
周怀轩慢慢起身,看着盛思颜的背影消失在浴房,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他背着手,看着浴房的门出神。
盛思颜来到浴房里面照了照镜子,看着自己面上红得跟涂了大红胭脂一样,不由吐了吐舌头,暗道幸亏到浴房照镜子,不然这个样子出去,可是要羞死了……
盛思颜在浴房洗了把脸,重新抹上香膏,才心情平静下来。
她走出浴房。看见屋里还没有掌灯,周怀轩抱着胳膊靠在月洞门边上,高大的身影如同剪影一般静默如山。
“怎么不掌灯?”盛思颜奇道。走到桌边找点灯的火折子。
周怀轩淡淡地道:“不用了,要去吃饭了。”
盛思颜便不再点灯。往他跟前走去。
两人一起离开清远堂,往松涛苑行去。
走在去松涛苑的路上,盛思颜才想起她今天要问周怀轩的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恼道:“真是,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想起来问你。”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大袖轻拂。将她的手罩在自己袖子底下,顺势握住她的手,一起往前走。
盛思颜习惯了被他握着手走路,当下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怀轩,我听说,吴二姑娘死了,是真的吗?”盛思颜早上听见这个消息,着实大吃一惊,又不好出去找人问,只得一个人闷闷地在屋里瞎琢磨。
好不容易等到周怀轩回来了。还被他拿阿财忽悠了半天。
盛思颜不由气结,暗骂自己不争气……
周怀轩平视着前方,淡淡地“嗯”了一声。“死了。”
“啊?真死了?她好像才十六岁吧?只比我大一岁。”盛思颜有些惋惜地道。
吴婵娟虽然有些小性子,脾气也不太好,但是并没有什么大奸大恶的地方,也没有做过特别错的事,年纪轻轻就这样死了,确实挺可惜。
但是盛思颜也只叹了两声而已。
她跟吴婵娟虽然有着不为人知的亲戚关系,但是因吴婵娟的娘郑素馨实在是太过份了,盛思颜对她深恶痛绝,对吴婵娟也是“恨屋及乌”。无法挥洒太多的同情之心。
周怀轩见盛思颜只问了一句,确认吴婵娟真的身死之后就不再多问了。这份态度很是对他的胃口,微微颔首道:“早死早了。”
盛思颜无语地撇了他一眼。跟他一起来到松涛苑门口,便闭口不谈此事。
来到松涛苑摆晚饭的地方坐下,盛思颜忍不住看了三房那边一眼。
周家三爷周嗣宗低头还在看书。
吴三奶奶没有什么变化,就是有些累的样子,脸上抹得粉有些多。本来扑粉是为了气色好,但是扑得太多,太白了,反而憔悴苍老,特别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触目惊心。
周怀礼比往日沉静许多。
以前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笑,现在却一丝笑颜也无。
三房两个小的儿子周怀智和周怀信也变了很多,没有往日飞扬跳脱的模样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
盛思颜目光一转,又看向二房。
二房的人丁最是兴旺,和周怀轩平辈的几个兄弟都已经娶妻生子。
吃晚饭的时候,带着妻子儿子女儿一起过来,热闹得很。
不过今日似乎感觉到席间的气氛不一样,往日很爱笑爱闹的几个小孩子也都乖乖地坐在爹娘身边,好奇地看着席上的人不说话。
周老爷子见人都到齐了,便开口道:“吴国公府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
席上的人都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