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郑素馨张狂的笑容和歇斯底里的笑声,昭王怒不可遏,有一瞬间,他只想扑上去,一手将郑素馨掐死算了!
但是想容和思颜的名字不断在他脑海里徘徊着,渐渐地,他体会到了想容的痛苦和难以言说的深情,从心底升起一阵浓郁的悲凉和痛楚……
如果思颜真的是他和想容的孩子,以他对想容的了解,思颜这个名字,一定是想容起的。
只有那样兰心慧质的人儿,才会有这样的巧思。
她一定是为了孩子,才会身遭不测,也才会想到要通过这个方式,在冥冥中告诉他,让他有机会找回他们的孩子,保护他们的孩子……
他终于深深体会了想容当年给他念的那首诗: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是的,想容应该恨他,恨他跟她一起犯错,但是一切痛苦却由她和孩子来承担。
昭王神色灰败,喃喃地道:“……对,她是应该恨我,是我不好。但凡我为她着想,就不应该这样对她……”
看着昭王居然不愤怒了,反而一脸痛不欲生的神色,郑素馨又妒又气,又痛又恨,一声大笑生生被噎在喉咙里,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昭王定定地看着晕过去的郑素馨,想起死去的想容,还有下落不明的孩子,眼眸眯了眯,脸上露出狠辣的神色。
你做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了……
昭王抱着双臂在厅上等了一会儿,见郑素馨快醒了,才转身叫人:“来人!你们郑大奶奶晕过去了!”
吴婵娟在院子门口心神不宁地等着。听了昭王的声音,忙带了人冲进来。
“娘!娘!您怎么啦啊?不要吓我啊!”吴婵娟痛哭起来,又抬头问昭王。“王爷,您到底说了什么话。将我娘气成这样?”
昭王淡淡地道:“我说我迎娶你小姨的牌位进门,你娘就受不了了……”
吴婵娟愣了一下:“我娘怎会受不了?”是娘最疼爱的小姨啊,娘不应该高兴才是?
昭王摇摇头:“你还小,不懂这些事……”
“素馨!素馨!你怎么啦?”刚从京城赶来的吴长阁听见这边的喧闹声,忙冲了过来,一把从吴婵娟手里抱过郑素馨。看着她骨瘦如柴的样子,吴长阁心痛得脸都绿了,回头怒视着昭王,警惕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会在这里?!”
昭王抿了抿唇,不胜唏嘘地道:“长阁,我们自小相识,你知道我对想容情深意重,心里眼里从来都没有别人。”
吴长阁愣了一下,继而冷笑道:“是呢,这天下谁不知道二皇子情深意重。为了红颜冲冠一怒入空门!”
昭王笑了笑,颔首道:“长阁,还是你明白我。唉。等素馨醒了,你代我对她说一声,就说,我心有所属,这辈子心里只有想容一个人。素馨的一片深情,我接受不了,也偿还不了,真是对不住了。——告辞!”说着,还看了吴婵娟一眼。露出怜惜的神色:“吴二姑娘。你娘说你是我的孩子,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娘是病糊涂了。我跟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连手都没有碰过,怎会生出你这样的重瞳圣人呢?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哈哈哈哈……”昭王大笑着,转身离去。
刚刚醒过来的郑素馨听见昭王的话,气得一口气没有接上来,顿时又一口黑血喷出来,将吴长阁和吴婵娟的半边脸都染得血迹斑斑,便又晕了过去。
吴长阁放下郑素馨,大吼一声扑过来,抓着昭王的衣襟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妻子怎会对你一片深情?!你疯了是不是?素馨素来贞静守礼,扶危救困,你怎忍心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坏她名节?!”
昭王的手似铁钳,一把狠狠攥住吴长阁的手,眯了眼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贞静守礼?哼!你别让我说出好的来!”说着,一把将吴长阁推开,大步离开了吴家庄。
他这样含含糊糊的一句话,反而让在场的人信了大半。
这些下人都将目光投在晕迷在地上的郑素馨身上,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就连吴长阁都心神不宁起来,他告诉自己不要听昭王的话,可是如果一点事都没有的话,昭王为何又会这样说话?他忍不住想,难道素馨心里真的有人?真的是昭王?
昭王从郑素馨那里证实了孩子的事,心神激荡,骑着马在大路上狂奔,任呼啸的北风如同冰刀一样打在脸上。
只有在奔跑中,他才能不让人看见他脸上纵横交错,结成冰碴的泪水。
想容……想容……想容……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昭王跑到他以前和郑想容幽会的地方,看着屋舍依旧,佳人不再,以往的那些浓情蜜意,美好时光一一在他脑海里重现,他崩溃地跪在屋子前面,痛彻心肺地大叫:
“想容——!”
巨大的吼声惊起一串飞鸟,扑棱棱飞向天空。
昭王的异常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京城里一所普普通通的三进民居里,七个戴着面具的人坐在桌前聚会。
这些面具正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
“老大,昭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家的二姑娘跟他有关系吗?看见那丫头的重瞳,我总觉得怪怪的……”
“这件事早就查过了,十几年一直看不出异常,应该没有特殊关系。”
“重瞳现,圣人出。——还是慎重点好。”
“当然慎重了。那丫头身边一天十二时辰明卫暗卫都守着呢,至今也没有看出特别的地方。我都觉得,要么是那幅图错了,要么是那丫头的眼睛,根本就不是重瞳!”
“呃。应该不会吧?图没错,那丫头的重瞳也没错。我是觉得,她是重瞳。但是她不是圣人……”
“那她跟圣人应该有关系吧?”
“这个绝对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这一次,我们的担子格外凶险。大家伙儿要打起精神,不要让蛛丝马迹逃过我们的眼睛。”
“老大,但是昭王说郑大奶奶对他一往情深,到底是真是假?”
戴着面具的这些人本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样子。
但是听见这句话,个个身子不由自主前倾,竖起耳朵要听八卦。
“关你屁事!——我们是维护祖训的,你们管这些王八羔子的破事做什么?!”
众人被骂得身子一僵。忙整了整面具后的八卦脸,正色道:“老大,也不能这么说。当初昭王还是二皇子的时候,不是跟郑大奶奶的妹妹相恋么?这不是大事?”
那个被叫“老大”的首领身子僵了僵,沉声道:“那些已经过去了。郑想容死了,那孩子也死了,还有什么大事?”
这些人静默了一会儿,想到当初的情形,都有些不自在。
老大看了这些人一眼,道:“好了。别就记着打听这些男男女女的破事儿。老四,说说堕民那边的事,最近听说堕民那边不太平?”
老四戴着绿色面具。他拿出一封信函,往桌上一扔,道:“是有些变动。——堕民的神殿被天火烧了。”
“被天火烧了?为何?”一个戴橙色面具的人若有所思地道:“堕民的神殿和咱们大夏的皇宫一样,恐怕有千年的历史了吧?怎地说烧就烧了?是不是他们的日子到头了?”
“到头就好了。那神殿可比我们大夏的皇宫要久长。只要他们没了,我们也不用戴着这面具,行走在黑暗中了。唉,也不知道这祖训是什么意思。如果就是不能容忍堕民,直接派神将府将他们铲除算了。居然容忍了他们一千年……”一个戴蓝色面具的人摇摇头,很是不满地道。
戴赤色面具的人就是老大。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朝廷不想吗?可是你要打得过他们才行啊!五百年前。神将府十万大军曾经在西北全军覆没,我们折损了一个神将大人,也没有能动摇堕民一分一毫。”
“是啊。”戴紫色面具的人似乎是个女人,细声细气地道:“你们难道还没想明白吗?其实是我们害怕堕民,不是堕民怕我们。若是大部分堕民能够和我们一样正常在阳光下行走,并且长命百岁,他们早就把大夏灭了,还等我们去收拾他们!”说完哼了一声,似乎很是不屑。
是啊,以堕民的本事,如果他们想争这个天下,这天下早就改姓了……
他们只是对皇权和天下没有兴趣而已。
他们的兴趣,在别处。
腊月的天气越来越冷,大夏迎来了又一个年节。
市集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们都在热火朝天地采购年货,同时传递着最热腾腾的豪门轶事。
“知道不?知道不?‘活菩萨’郑大奶奶原来对她妹夫昭王有意思!”
“何止有意思?听说当年为了昭王,连妹妹都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