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宜室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摇头道:“祖母,给三妹吧。我不喜欢这些花儿朵儿的。”
文宜顺脸上一红,但是将首饰盒子紧紧抱在怀里,羞怯地道:“多谢大姊割爱,我就喜欢这样的花儿朵儿。”
文宜室微微一笑,在五个多宝阁前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又将记载着库房物品的册子拿过来细看。
翻阅良久,她也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皱着眉头问昌远侯夫人:“祖母,我记得,盛家那个义女曾经戴过一支金丝钻半月簪……我怎么没有在这里看见?”
那件首饰其实远远不及她刚刚不要的花颜珠珠花矜贵,但是文宜室就是喜欢,极想得到那支金丝钻半月簪。
昌远侯夫人摇摇头:“如果这里没有,多半还是在盛国公府。你不如命人去盛国公府,找盛宁松那小子问一问?”
文宜室眉间轻蹙,单薄的削肩在库房里显得更加单薄,如同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文宜顺比她丰腴,艳羡地看着大姊瘦削的身材,笑着补充道:“也许盛大姑娘逃走的时候,把那支簪带走了。”
文宜顺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文宜室就更想要那支簪,她阖上册子,点头道:“好,我回去就命人去盛国公府问一声。”
昌远侯夫人看着这些首饰件件都是没有见过的珍品,也爱不释手地挑了一支银累丝嵌猫睛石麻姑献寿大花簪,冬日里和观音兜一起戴最好看。
文宜室见祖母和妹妹都这样兴致勃勃,不忍扫她们的兴,自己也随便挑了根翡翠长链和一支莲花玳瑁簪。
那链子的样式没有什么稀奇,难得的是一百零八颗翡翠珠子,颗颗一模一样大小,而且正、阳、通、透,四样皆备,实在是珍品中的珍品。
文宜顺看着大姊挑了莲花玳瑁簪。笑着点头道:“何用通音信,莲花玳瑁簪。——大姊,你有心事了……”一边说,一边刮着脸羞她。
文宜室笑嗔她一眼。并不辩解。
昌远侯夫人笑着指了指屋子右面那五个关得严严实实的立柜,道:“那里面都是男人用的,腰带饰,帽饰和鞋饰,一大堆。”
文宜室叹息着摇摇头:“盛家真是太靡费了,难怪福薄……”
“有潮涨,就有潮落,像四大国公府那样世袭罔替,永不变更。谁会服气?”昌远侯夫人讥诮说道。
文宜顺听着涨红脸。
盛家只有盛宁松了,这个盛国公爵位,九成九要落在他头上,那自己以后就是盛国公夫人……
可是祖母这么说,岂不是不愿意盛家人继续做盛国公?那自己可怎么办呢?
文宜顺垂下头。紧紧抱着自己刚才挑的装着花颜珠珠花的首饰盒不放。
文宜室看了她一眼,微笑道:“祖母……您也该跟三妹说清楚了吧?”不然姐妹亲戚间因那上不得台面的人起隔阂就不好了。
昌远侯夫人想了想,点头道:“横竖这事很快就要有眉目了,也该跟她说清楚了。”说着,转身对文宜顺道:“宜顺,这桩婚事侯爷打算退了。盛宁松……不,应该说是涂大郎。根本就配不上咱们家。他是妾侍生的野种。咱们家的姑娘,就算是庶出也不能嫁给这种人,更何况你是嫡出……你放心,祖母和祖父一定为你找个配得上的夫婿,给你一百二十抬嫁妆,顺顺当当送出门。”
文宜顺本来是不愿意的。后来因为盛家出事,盛宁松突然有很大可能做上盛国公,她才渐渐又愿意了。
可是她刚刚想通,她祖母居然又说这桩婚事成不了,要退……一时不由十分茫然。
文宜室揽着她的肩。神秘地笑道:“以后你就是国公爷的嫡孙女、嫡女,还怕找不到好人家嫁?”
文宜顺猛地明白过来:“你是说……?!”难道祖父对盛国公这个位置志在必得!
文宜室笑着缓缓点头,亲切地叮嘱她:“千万别说出去,陛下还没下旨呢……”
说完三人就出去了。
昌远侯夫人带着文宜室和文宜顺高高兴兴地出了库房,回各自的院子去了。
昌远侯在外书房看着那从大门上撕下来的告示,恨得咬牙切齿。
周怀轩,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跟陛下撕破脸!
你敢动我昌远侯府,就是跟陛下过不去!
昌远侯狰狞一笑,扬声道:“来人!备马!我要去神将府,面见周老爷子!”
来到神将府门前,神将府的门子却依然不让他进去,只找他要帖子,说他家老爷不见外客,除非约好了上门。
昌远侯抖着那张告示对那门子恼道:“你们大公子把这告示贴在老夫的大门口,难道周老爷子不给个说法?”
那门子眼皮都不抬,束着手道:“昌远侯,您也说了,这是大公子贴的告示,关我们老爷子什么事?”说着,那门子抬手指了指大路:“我们大公子今儿就回来了,您从这边前走,左拐,然后右拐再右拐,就能看得他了。”
昌远侯一愣:“他在哪里?”
“城门口。”神将府的门子终于翻了翻白眼,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昌远侯一眼,回身走进角门,砰地一声关了门。
昌远侯吃了个闭门羹,恨不得将那告示撕成碎片,扔在神将府门口。
但是想了又想,到底不敢这么干,还是忍住怒气,将那告示塞到手下手里,自己翻身上马,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了之后,那门子当然将昌远侯强势来访的消息报到了周老爷子那里。
一个人独坐弈棋的周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放下一粒黑子,道:“……难怪轩儿这一次要大张旗鼓。”
“就是,连文贤昌这种人都敢来我神将府门前撒野,看来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把我们四大国公府放在眼里了!”周老爷子的管事义愤填膺地道。
另一个管事立即躬身道:“老爷子英明。也是该让大公子整顿整顿这京城的风气了。自打盛国公府二十多年被满门抄斩之后,咱们这三大国公府的人就越来越夹着尾巴做人。唉……”
“轩儿还没有回来吗?”周老爷子看了看黑白分明的棋盘,皱着眉头站起来。
管事低声道:“还没。不过显白那小子昨夜带了神将府的兵士上山去了,都带着挖雪锹,应该是去接盛家人下山。”
“盛夫人身怀六甲。下山不容易,确实应该挖出条道儿来。”周老爷子缓缓点头,却是赞许之意。
“不过,大公子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另一个管事试探着说道。“这还没有进自个儿家门,就去了山上,接不相干的人……”
周老爷子横了他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那管事吓了个哆嗦,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决定以后再不多嘴了。
神将府的内院正院松涛苑,住着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
大奶奶冯氏带着丫鬟婆子去给周老夫人请安。
刚到正堂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叽叽喳喳地说话,笑得十分欢畅。
只不过她一进去,里面就鸦雀无声了。
冯氏觉得异样。过来给周老夫人行礼问安。
“坐吧。”周老夫人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锦杌,笑眯眯地说道。
冯氏是神将府的嫡长媳,她的出身虽然很是一般,也不当家理事主持中馈,但是她夫君是神将大人周承宗。地位在那里摆着,周老夫人还是很给她脸面的。
吴三奶奶吴云姬见冯氏进来了,用帕子掩着嘴笑道:“大奶奶来了,今儿可是来得早。”
冯氏向来是按规矩踩着点来的,其实不早也不晚。
她看着吴三奶奶笑了笑:“三弟妹来得真早。娘疼三弟妹,三弟妹要多帮我们妯娌尽尽孝才好。”
吴三奶奶咯咯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帮你们尽孝,你们自己不能撒手不管啊。”顿了顿,她见周老夫人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忙转了话题:“大嫂,我昨儿听说。咱们家的大公子回来了?”
冯氏一愣,摇头道:“不会吧?我没有听说呢。”
“啊?”吴三奶奶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狐疑看着冯氏:“大嫂说笑吧?你是大公子的娘亲,他远行回府。怎地没有去给你请安?”
冯氏听了心里很不舒服,默默地低下头,淡淡地道:“……兴许是有事吧。他现在也大了,公事要紧。”
“是呢。确实是大了。”吴三奶奶瞥了周老夫人一眼,见周老夫人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只不住摩挲卧在她膝盖上的大食猫,便心里有了底,绘声绘色地道:“我们家大公子,这一次可是真出风头。啧啧,为了给不相干的人家出头,居然把威胁人的告示贴到人家昌远侯府去了!——昌远侯府啊,你知不知道昌远侯府是什么来头?”
冯氏一愣,点点头:“那是太后,哦,不,应该是太皇太后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