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盛宁芳也是被她生母涂氏给害了。若不是涂氏自身不正,盛宁芳也不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其实盛七爷这个人不像别的世家大族里长大的男人有那么强烈的嫡庶观念。
因他从小在庙里长大,还俗之后,盛家已经被杀光了,他和王氏一直在颠沛流离之中。
这样一个男人,如今承继了盛家国公爷的爵位,盛宁芳只要乖一点,顺从一些,盛七爷绝对不会如同现在这样。
要知道盛七爷一开始的时候,可是想着要自己的嫡出和庶出的孩子之间一碗水端平的。
可惜涂氏一直心有不甘,做梦都想着要将王氏拉下马,让自己坐上正室的位置,结果触动了盛七爷的逆鳞,被王氏不动声色地收拾了。
更重要的是,王氏放任涂氏、盛宁芳和盛宁松几个人在盛七爷面前蹦跶,让盛七爷自己都受不了他们不合时宜的举止和为人处事,这才让盛七爷慢慢建立起嫡庶的观念。
盛宁芳哭哭啼啼地闹腾,可以让盛七爷一时心软,但是却不能动摇王氏的决心。
“做姑子也行。做姑子的话,我明儿就找人给你剃度。如果等着嫁人的话,还可以在家里待三年,十五再出嫁。至于瞿大娘家,你嫁过去,我自然会多多陪送,补贴他们家的,绝对不会让你没饭吃。”王氏不为所动,垂眸淡淡地说道。
当初盛宁芳不断向盛思颜挑衅,甚至企图害王氏和王氏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就注定了她这辈子不会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因为王氏不允许她有这种机会。
坏事做完就希望别人忘了,有好事就希望人想起她,有没有这么好的事?
自家又不是开慈善堂普度众生地……
王氏极是鄙夷那些不能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的人。
既然都跟嫡母对着干了,就不如硬气到底,现在还想着跟嫡长女比待遇,真是不要想得太美了。以为自己有免死金牌呢!
“是啦,我们将你嫁出去,确实会陪送的。瞿家再穷,吃饭还是没问题的。我们是挑了又挑,不会有错的。”盛七爷听王氏说得也有道理,便改口劝盛宁芳。
盛宁芳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王氏真的要让她做姑子,忙擦了眼泪,低声道:“你们就是欺负我是没娘的孩子。我娘以前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真是一点都没错……”
盛七爷听了,只气得连手都抖起来了,站起来指着她的脑袋道:“你说得什么话?!谁是后爹?谁是后娘?你生母是我几两银子买来的,还把自己当正头娘子了!”
盛宁芳被盛七爷愤怒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醒悟到刚才自己的确说错了,忙慌慌张张地道:“我……我说错了,爹别生气……”
她现在唯一依靠的,就是这个爹了。如果把他得罪狠了,嫡母还不知要怎么挫磨她呢……
头一次。盛宁芳感到深深的恐惧,她的膝盖一软,给盛七爷和王氏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道:“母亲、爹,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这也算是认错了。
王氏轻叹一声,劝盛七爷:“老爷。您先出去吧。我来劝劝她。”
“劝什么劝!要做姑子,我现在就成全她!——来人!去把七苦庵的师太叫来,给她剃度!”盛七爷怒不可遏地对外吩咐了一声。
王氏忙道:“先别急!老爷在气头上呢!”
外面的下人先应了一声,然后等到王氏发话了,又应了一声。
盛七爷不想再纠缠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哼了一声。终于拂袖而去。
盛宁芳一下子软倒在地上,泪流不止。
王氏看着她,淡淡地道:“你好好想想。若是执意要出家,过两天就给你剃度。不过尼姑庵里的日子可不好过,每天白菜豆腐萝卜就是好的了。你过得惯那样的日子吗?”
盛宁芳哭得更厉害,摇头道:“我不出家,也不要嫁人……我不要嫁人!”
她本想服个软,向王氏求情,但是不知怎地,她就是开不了这个口,眼睁睁看着王氏站起来,珠光蓝的百褶裙摇摇曳曳从她脚面扫过,走了出去,消失在月洞门前。
盛宁芳哭得累了,抱着双膝靠在墙脚坐着,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直挥之不去的,居然是嫡母王氏走路的样子!
那裙子上压的噤步纹风不动,裙子更是波澜不惊,正是教养嬷嬷说过的:“笑不露齿、行不动裙”的大家风范。
这样的嫡母,是她生母涂氏完全比不上的。
但是姨娘为什么说盛思颜不算是嫡长女呢?还说不如盛宁芳他们的出身……
盛宁芳闹腾了一场,终于累了,靠在墙脚睡过去。
她的丫鬟悄悄走进来,把她抬到床上去睡。
第二天是宫里的庆功宴。
如果盛宁芳没有闹这一场,她还是有机会进宫一趟的。
但是王氏如今见她死不悔改,是断断不能再让她抛头露面的,便跟盛七爷商议了,不带她进宫,也不带小枸杞进宫。因为小枸杞太小了,在宫里不好照应。
盛宁芳当然是被拘在她的绿玉馆反省,连大门都不能出,也不用担心她会去找小枸杞生事。
盛国公府带进宫的孩子,就只有盛思颜和盛宁柏。
盛宁柏是头一次进宫,激动得不得了。
王氏知道盛七爷是个散漫的性子,有些事情恐照应不到,便专门使人叫了盛宁柏进来,对他细细说了进宫的事宜。
盛宁柏听得很仔细,暗自记下,等王氏说完,又拣要紧的地方重复了一遍,问嫡母他有没有记错。
王氏夸了他一番,让他去找盛思颜。
盛宁柏才十岁,还可以跟着王氏和盛思颜进内宫。
等他走了,王氏对自己的两个大丫鬟感慨道:“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天壤地别的两个人,真是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
王氏的大丫鬟玉桂笑道:“二公子说话行事都像国公爷。大公子和二姑娘都不像。”
大公子盛宁松和二姑娘盛宁芳是同胞兄妹,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心思。
王氏摇了摇头,问玉桂:“进宫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一会儿就要走了。”
“都好了。”玉桂屈膝行礼。“已经送到车上去了。”
王氏想了想:“去看看大姑娘那边怎样了。让木槿和薏仁跟着大姑娘进宫,豆蔻在家里给大姑娘看家。另外,把宁芳的事,跟大姑娘说一声,让她心里有个底儿。”
玉桂应了,去盛思颜的卧梅轩传话。
盛思颜正在妆台前坐着,木槿在给她梳头。
“大姑娘今儿别再梳丫鬟了,咱们梳个小如意髻,又好看。又娇俏,还大气。”木槿笑着劝她。
盛思颜抿嘴笑,道:“你是说我以前很小气?”
木槿惶恐,忙摇头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好了。我逗你玩呢!”盛思颜从镜子里做了个鬼脸。
木槿松了一口气,道:“大姑娘说话越来越像夫人了,故意吓奴婢呢。”
“我哪有娘那么厉害!”盛思颜感慨。如果她有王氏的一半,这辈子就受用不尽了。
豆蔻在门口回道:“大姑娘,玉桂姐姐来了。”
“快请进。”盛思颜回头招呼。
笑容如同天边的霞光,照亮了玉桂的双眼。
玉桂笑着走进来,夸道:“大姑娘生得越来越好了。”
“玉桂姐姐谬赞了。是娘让你来找我的吗?是不是有事?”盛思颜指了身旁的杌子,让她坐下。
玉桂斜签着身子坐下了,道:“夫人命奴婢过来看看大姑娘准备得怎样了。”
盛思颜转头看着镜子,微微蹙眉道:“不要打扮得花红柳绿吧?”
木槿正挑了一支红绿相间的簪子往她头上插,闻言顿了顿,道:“大姑娘是不喜欢这支簪子?”
那簪子的簪顶做成寒梅卧雪的形状。红宝镶成五片花瓣,中间的花蕊是细小的金刚石,点缀着几匹稀疏的绿翡翠叶子,簪身是墨绿色的玉石,比叶子的绿要深好几个层次。
既漂亮。又精致,还很贵重,是王氏从娘家拿回来的一盒首饰中的精品,全塞给了她。
盛思颜很喜欢这支簪子,但是觉得跟她今天的衣衫不配。
她穿着嫩黄色珍珠缎琵琶襟半袖,底下是月白色轻纱长袖短襦,豆绿粉的软绸长裙,裙边绣着几支带着浅粉色花苞的梅枝。
木槿挑那只簪子,大概是要给她的裙子呼应搭配。
但是这样一来,颜色就堆得太多太杂了,反而不好看,而且太打眼。
她不想在宫里引人注目。
玉桂抿嘴笑了,道:“不如戴那支金丝钻半月簪吧。颜色素净,但是带闪。”
盛思颜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