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哥的目光那样漫不经心地从盛思颜面上掠过,就如同从屋里别的人脸上掠过一样,没有丝毫的特殊。
盛思颜不由气馁,想着不会王二哥也忘记她了吧?难道她真的长了那样一张“路人甲”的面孔?
周怀轩忘了她情有可原。他们本来只是见了短短的一面,就是那个在山间被“绑架”的夜晚。那时候她才五岁,又是盲女。
五年后周怀轩再见到她,她已经十岁,眼睛又复原了,周怀轩除非跟她一样长了“狗鼻子”,闻香识女人,否则认不出她是完全正常的。
可是王二哥不一样了。他们从小住隔壁,整整做了五年多的邻居啊!
他离开王家村的时候,盛思颜刚六岁。
五年后再见到她,她已经十一岁了。
短短的两年间,这两个跟她有过渊源的男子都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盛思颜虽然一向乐观开朗,此时也由不得有些抑郁。她看了看自己桶形的身材,默默地往庞大的牛小叶背后又缩了缩,将自己藏起来。
吴婵娟走到门口,先对着周怀礼行了一礼,问道:“表哥你来了?要不要进来坐坐吃杯水酒?”
虽然周怀礼的辈份跟这小桃坞的姑娘小子们一样,但是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小小子了,当然不能来内院小桃坞跟这些小姑娘们一起宴饮。
吴婵娟知道他本来是在外院跟那些叔伯爷祖一起吃酒。
周怀礼笑了笑,那笑容炫得吴婵娟面上一阵阵发热,只得强自镇定,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我来看看表妹。”周怀礼温言说道。和周怀轩细长的凤眸不一样,周怀礼的眼睛又大又亮,如天上的星星一般。小王爷夏止跟他一比,立刻就差了一截。
吴婵娟的心跳得更厉害,但还记得礼仪,笑着点点头。道:“多谢表哥记挂。”又问他身边的人:“这位是?”
周怀礼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男子,笑着介绍:“他是王毅兴,是牛大朋带来的朋友。”说着。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他身后站着的两个男子。
周怀礼和王毅兴两个人太过高大,竟然把他们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现在一让开,吴婵娟就看见另外两个男子。
一个是她们吴家二房的嫡长子吴兆祥,是她堂兄。
另一个身材适中,浓眉大眼的男人,大概就是“牛大朋”了,听名字,就知道是那疯丫头牛小叶的大哥。
不过这人是周四公子亲自带来的,可见身份不一般。
吴婵娟很是好奇。她知道牛家只不过是普通的商户。他们是如何巴结上神将府了?
吴婵娟的堂兄吴兆祥却笑着道:“二妹,是这样的。这位牛兄,是今年新上谱的皇商,已经挂在我们家名下,从此就是我们家的门人了。他妹妹牛小叶。听说曾经跟你在想容女学有过同窗之谊,所以特意送她进来跟你叙叙旧。”说着,还对吴婵娟眨了眨眼。
吴婵娟明白过来,笑着点头道:“堂兄放心,我跟小叶确实有同窗之谊,等下一定好好招待她。”
牛大朋忙拱手道:“多谢吴二姑娘。”说着,将一个小小的锦缎盒子托着送过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吴二姑娘笑纳。”而且跟着解释:“是舍妹专门为您挑的。”
吴婵娟挥手让画眉给她接过来,然后对牛大朋颔首示意:“多谢牛大公子。”一边说。一边眼风不断往王毅兴身上飞。
王毅兴一直定定地看着她。见她说完话了,才出声笑道:“原来吴二姑娘真的是重瞳,我今儿可是托了牛兄的福,见着这个千年不遇的大世面了!”
牛大朋也忍不住看一眼吴婵娟的重瞳,一看之下。觉得那重瞳里似乎有一股深不可测的吸引力,要将他往里面拽进去一样,半晌才移开眼神,用帕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讪讪地道:“……厉害,厉害,太厉害了。”
王毅兴却比他镇定,并没有被吴婵娟的重瞳所蛊惑。
他又漫不经心地往屋里扫了一眼,笑道:“这么多客人,是吴二姑娘的生辰?啊,我忘了给吴二姑娘准备一份生辰贺礼了!该打该打!”又嗔着牛大朋和周怀礼不告诉他,让他失礼云云。
牛大朋和周怀礼都呵呵地笑,故意不纠正他,看他着急的样子大声道:“毅兴啊毅兴啊,你也有着急的时候!”
吴婵娟愕然,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不是我的生辰!”
“不是生辰?那这……?”王毅兴将手往屋里一指,一脸疑惑的样子。
周怀礼笑道:“可能是大朋忘了跟你说了。今儿的洗尘筵,是为盛国公承袭爵位办的。你知道的,郑大奶奶是盛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这么多年,就她一直向太后娘娘据理力争,要找回盛家嫡系袭爵。如今盛七爷终于回来了,她高兴得不得了。”
吴兆祥也道:“正是。大伯娘仁心仁术,我辈男儿都不能及。她办这洗尘筵,就是为了给盛家人接风洗尘,恭喜他们回到京城。”
王毅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拱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说,郑大奶奶真是好心思啊!”
自从看见王二哥跟她“对面相逢不相识”的样子,盛思颜就很抑郁,以为王二哥把她给彻彻底底地忘了。
现在听了王二哥在那边一番话语,盛思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听得出来,王二哥在那边一番做作,其实是要提醒大家,这筵,是为盛家人举办的,可别本末倒置了,把吴家人抬举起来,而应该被当主角的盛家人却被挤到墙角旮旯去了。
以盛思颜对王二哥行事风格的熟悉程度,她断定,接下来,王二哥肯定要把她拎出来献一献了。
可是她真的不想现在出风头啊!
让她做小透明,窝在墙角最好了啦!
盛思颜从牛小叶背后探出头来,着急地对王毅兴挤眉弄眼。让他不要再提了。
结果王毅兴正好又一次“不经意”地看了过来,和盛思颜挤眉弄眼的样子碰了个正着。他忍俊不禁,忙用袖子遮了遮,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
自从王毅兴开始说话。吴婵娟就被他的声音迷住了。
那声音低沉中带着金石之声,语带铿锵,但是又不显得太过决断,听起来如同大山般雄浑沉静,很能让人依靠的感觉。
吴婵娟的眼神就一直跟着他转。
结果正好看见他和盛思颜四目相对,还有盛思颜对他挤眉弄眼的怪样子,都看在吴婵娟眼里。
转眼又看见王毅兴眼里那一丝看见盛思颜的时候冒出的欢喜,竟然藏都藏不住,顿时让吴婵娟连牙都酸了。
不过早上跟太后娘娘的那一幕已经让她发泄过了,现在这幅情形有了早上的事情打底。她已经能够沉着应对。
“堂兄、表哥,你们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水酒再走?”吴婵娟镇定下来,继续邀请他们。
吴婵莹在屋里看到好些个小姑娘脑袋都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便走过来对吴婵娟提醒道:“外院还有酒席呢。咱们就不耽搁几位公子了吧?”
她的意思是,这四个男人都超过了十五岁,留在内院跟他们男女混着一起坐席吃喝,似乎不太好。就算他们跟周怀礼是世交,吴兆祥是她嫡亲大哥,但是别的小姑娘跟这两人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吴婵娟醒悟过来,也感激吴婵莹给了她一个现成的借口。忙道:“大姊说得对,是我大意了。”然后带着一脸歉意对门外的四个男子道:“是我的错,拉着几位说了这半天的话,外院的酒席都赶不上了。”
王毅兴笑了笑,道:“外院的酒席以盛国公为尊,内院酒席以卫王妃和盛国公夫人为尊……”
不等他说完。牛小叶已经大声叫起来:“没错!咱们这里,也应该以盛大姑娘为尊!”说着,将藏在她身后的盛思颜推了出来。
盛思颜虽然生得胖,但在牛小叶这种真正的胖人身边。她还是不够看的,被牛小叶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提溜出来,站在众目睽睽之中。
吴婵莹见机得快,马上走过去拉着盛思颜的手嗔道:“你就是盛大姑娘?早上听说太后娘娘专门夸赞你呢,你居然又躲起来了,都不让我们见一见!”只两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将他们有意忽视盛思颜的情形,说成是盛思颜自己躲着他们。
这样说也不是不对。
盛思颜确实是想躲着他们。
但是她是在被他们有意“忽视”之后,才被迫选择“躲避”的。
只是这一番心情,也没必要在众人面前说了。
盛思颜笑了笑,也“亲切”地挽着吴婵莹的手,道:“吴大姊真是会说话。我这个一心想躲起来的人都不好意思再躲了。——今儿要不坐个首席,真是白瞎了郑大奶奶和吴大姑娘、吴二姑娘待我们盛家这一片心!”
吴婵莹脸上的笑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