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雨未歇。城外的乱葬岗芦苇荡,比鬼宅更像地狱。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沼的腐臭,刺入骨髓。
“噗通。”韩诚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淤泥中,他身后的十七名狼兵个个手持朴刀,将那名浑身是血的鬼面总统领护在中央。总统领的伤口已经被季怀草草缝合,但他流的血,几乎染红了半个暗道。“…… 时辰,快到了。” 总统领的声音嘶哑,他看着眼前这片漆黑的河道支流,眼中没有半分波澜。(这里,就是漕帮的地盘。
韩诚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那张九万两黄金银票。这张纸,比三万斤精铁还要沉重。(主公…… 这,真的行吗?)(用钱…… 去砸汤相的 “狗”?
“哗啦 ——”就在这时,河面的芦苇荡中,一盏孤零零的渔火亮了起来。“来了。” 总统领低喝一声。只见一艘乌篷船,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停在了十丈之外。船头,站着一个披着蓑衣的渔夫。
“呵呵……” 那渔夫的笑声,在雨夜中刺耳难听,“二位,好大的胆子。这片水域,是汤相的池塘。你们,是来‘钓鱼’?”
韩诚上前一步,杀气毕露:“少废话!龙头呢?!”
“韩阎王,好大的火气。”那渔夫慢悠悠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横肉、却又带着精明笑意的脸。“—— 我,就是龙头。”(他,就是漕帮帮主!
“九万两黄金。”鬼面总统领没有废话,他走了出来。他,比韩诚更懂规矩。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张银票,夹在指间。
“……”龙头的笑声,停了。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贴在风雨中飘摇的…… 巨款!
“…… 有意思。”龙头的声音,沉了下来,“沈府,好大的手笔。”(他,果然知道!
“炼钢厂的神迹,柳老板亲眼所见。” 总统领的声音冰冷,“这,是定金。”
“定金?” 龙头笑了,“这是买命钱!”“你知道,我若收了这钱,背叛了汤相,是什么下场?”
“你不会背叛。” 总统领平静地说,“你,只会‘睡着’。”“主公说了。” 总统领的声音,带着一丝沈惟特有的 “魔力”,“汤相给你的,是死工钱。我给你的,是买命钱。”
“……” 龙头沉默了。
“明日清晨,卯时(清晨 5-7 点)。”“一个时辰。”总统领道:“黑风会闹北门。”“你的人,会因为‘雨夜饮酒’,‘集体贪睡’。”“—— 你,听清楚了吗?”
龙头看着那九万两黄金,又看了看总统领那张鬼面具。他,知道,这两股势力(建王 vs 汤相),他都惹不起。但…… 九万两黄金,他,拒绝不了!
“呵呵……”龙头笑了,他收起了那张精明的脸,露出了地头蛇的贪婪。“—— 明日卯时,风雨…… 甚大。”“我漕帮的兄弟们…… 怕是,要‘睡’……‘死’过去了。”“银票,拿来!”
“成交。”
天,刚蒙蒙亮。临安城的北门,作为非主干道,本该是人烟稀少。但今天,它 “堵” 了。
“驾!驾!让开!让开!”“他妈的!谁的马惊了!!”“哎呦!我的煤!我的煤翻了!!”
风九爷,亲自坐镇在北门口最大的茶楼上,冷眼看着楼下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 盛大混乱!一百多辆插着 “沈府火神” 大旗的骡车,以翻车、惊马、斗殴(黑风伙计假装的)三种方式,将本就不宽的北门城门洞,堵得水泄不通!
“反了!反了!”巡城司的都头,气得跳脚!“这…… 这沈府…… 是疯了吗?!”
“大人!” 风九爷此时才姗姗来迟,一脸惶恐地跪在都头面前,“大人饶命!是…… 是小的管教不严!是…… 是昨夜雨大,车轴…… 断了!断了!”
“放屁!” 都头大骂,“一百辆车!全他妈断了?!”“来人!给我抓!!”
“大人!不可啊!” 风九爷死死抱住都头的大腿,一把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了他手里。“大人!这…… 这批火神…… 是…… 是急着送往宰相府的啊!!”
“…… 什么?!”都头的动作,僵住了。(宰…… 宰相府?!)他,看着那一百两银票,又看了看风九爷那张诚惶诚恐的脸。(妈的…… 神仙打架……)他,懂了。
“咳。” 都头收起银票,换了副嘴脸,“原来是…… 是给相爷送礼啊…… 这…… 这可真是……““—— 堵得好啊!”
风九爷:“…… 啊?”
“我是说!” 都头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官差!那…… 那就得严查!”“来人!!” 都头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封锁北门!!”“—— 一辆一辆地查!一块一块地验!!”“—— 务必!不能让奸细…… 混进了相爷的‘煤’里!!”
“是!!”巡城司的兵丁们,会意,立刻 “哐当” 一声,拉下了北门的栅栏!
风九爷看着这一幕,心中对沈惟和沈妤的敬畏…… 已达顶点。(这…… 这不叫调虎离山……)(—— 这,叫 “奉旨(宰相)”…… 封城啊!
临安的陆路,在这一刻,被彻底锁死!
“—— 动!!”几乎在北门落闸的同一刻!乱葬岗的芦苇荡里!水路之上!所有的渔船(漕帮),都恰好驶入了河湾的深处,“睡着” 了。
韩诚和鬼面总统领,同时发出了嘶吼!“—— 动手!!”
“轰!”早已等候多时的三百死士和樊楼死士,从泥沼中一跃而起!他们,冲向了那片隐藏的军火!“—— 马!拉马!!”“—— 上‘龙口’!不准嘶鸣!”“—— 铁!上船!快!!”
数十艘早已备好的平底漕船(柳月娘的后手),从芦苇荡中滑出!这,是一场与太阳的赛跑!黄金一小时,开始了!
沈惟的狼兵和死士,柳月娘的死士,在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三万斤精铁,被他们用蚂蚁搬家的方式,迅速装船!五百匹战马,被他们用黑布蒙眼,强行牵上了最大的主舰!
“快!快!快!”韩诚站在船头,红着眼,看着东方那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快啊!漕帮的那些杂碎…… 只答应 “睡” 一个时辰!
“—— 起航!!”“—— 目标,鬼宅暗道!!”
“哗啦 ——!!”满载着谋反铁证的船队,在晨光熹微中,驶入了那条…… 连通鬼宅的护城河支流!
一炷香后。鬼宅,暗道水闸。“—— 开!!”鲁通和独臂,亲自搅动了那生锈的绞盘!“轰隆隆 ——”水闸升起!“哗啦啦 ——”河水倒灌而入!
第一艘…… 满载精铁的漕船,稳稳地……—— 驶入了鬼宅的心脏!
紧接着!第二艘!第三艘!……最后,是那艘装满了五百匹战马的巨型主舰!
“进…… 进来了……”鲁通看着那些神铁和战马,激动得老泪纵横!
“—— 关闸!!”韩诚,在最后一艘船靠岸的瞬间,发出了嘶吼!“轰隆隆!!”暗道的石门…… 重重落下!
就在石门落下后不到十息!“哗啦啦 ——”鬼宅外的护城河支流上!那些 “睡着” 的漕帮渔船,仿佛 “恰好” 醒了。
龙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芦苇荡。“呵……”“收工。”“—— 回家,分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