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花雨还在簌簌落着,杨诗瑶撞向树干的刹那,张峰伸手去拦,指尖却只擦过一片星蕊花瓣——那花瓣沾着她发间的灵香,旋即落在地上,和杨月散成的光融在了一处。滑落,这次却没力气弯腰去捡,只望着树干上那道新添的浅痕发怔。那痕比杨月留的更细,像极了诗瑶幼时攥着他手指学写字的模样,歪歪扭扭,却透着股不肯回头的执拗。
执木扑过去抱住老槐树,额头抵着树皮哭。她刚给知渊喂完半盏灵酒,老人嘴角还沾着酒渍,笑纹里盛着满足——他总说诗瑶小姨是\"风里长的丫头\",跑起来连风法则都追不上,可此刻那道风却撞进了树里,连片衣角都没留。藤椅上的知渊慢慢坐直身,枯瘦的手抚过执木的发顶,指尖的木法则轻轻颤着,竟催得树根处冒出丛新绿,是诗瑶最爱的\"忘忧草\"。
杨逸臣站在树旁没动,手里的金环还亮着。他十二岁时杨月亲手炼的,环上刻着\"守\"字,杨月说\"逸臣要守着弟妹,守着华夏学院!记着这话,连睡觉都把金环揣在怀里,可刚才诗瑶撞向树干时,他分明看见金环上的\"守\"字亮了亮,像在应和。他抬手摸了摸树干,指腹蹭过诗瑶留下的痕,忽然笑了:\"小妹说得对,娘一个人该孤单了。
话音落时,他也朝着树干走去。执木想拦,却被知渊按住了手。摇头,望着逸臣的背影轻声道:\"让他去。咱们杨家的孩子,从来都是心齐的。
树影里忽然飘出阵风,带着灵田的土腥气,裹着药坊的药香,掠过每个人的发梢。指着老槐树的枝桠喊:\"你们看!花雨停了!
众人抬头,只见刚才还簌簌落的星蕊花忽然悬在了半空,像被谁施了定身术。那些花瓣凝在枝桠间,慢慢凑成了两道影子——一道是杨月年轻时的模样,梳着松松的发髻,肩上搭着灵稻穗;一道是诗瑶扎着双丫髻的样子,手里攥着片风法则凝成的叶子。两道影子对着树下笑,没说话,却让张峰想起五十年前那个傍晚,杨月和诗瑶蹲在灵田边数谷粒,夕阳把她们的影子叠在一处,暖得像团火。
知渊抬手拍了拍藤椅扶手,木法则顺着扶手爬下去,缠上张峰手里的金环。金环忽然亮了,光顺着木法则爬到树干上,把杨月和诗瑶留下的痕都映得发亮。承木,把你爹教的'缓灵引'再吹一遍吧。
杨承木愣了愣,从怀里摸出那支百年前的木笛。笛身被摩挲得发亮,是杨月当年用灵植园的老竹做的。凑到唇边,手指按着孔,\"缓灵引\"的调子慢慢飘出来——这调子是杨月教知渊的,知渊教给承木的爹,承木的爹又教给他,像根看不见的线,把一代代人串在一处。
笛声漫过灵植园,生命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是跟着哼;漫过灵田,刚种下的灵稻苗舒展开叶尖,往笛声的方向凑;漫过药坊,执禾熬的留春膏冒起了细泡,药香混着笛声飘得更远。圣林那边忽然传来阵风,卷着几片会动的叶子——是守拙和执静回来了,她们手里还攥着风之星火凝成的叶,远远看见老槐树上的花影,都停住了脚。
话音刚落,悬在半空的花瓣忽然动了。它们慢慢往下落,却没掉在地上,反倒凑成了串花链,缠在老槐树的枝桠上。花链亮着软光,把树干上那些旧痕都照得清清楚楚——有星垣小时候刻的\"我要学阵法\",有承丰爹刻的\"灵田收了十石稻\",还有很多小年轻刻的\"杨月最厉害\",每道痕都沾着花光,像活了过来。
张峰把金环挂在老槐树的枝桠上,金环的光和花链的光融在一处,暖烘烘的。才跟杨月说\"娘亲,欠你的酒下辈子还\",如今看来,不用等下辈子了。赵承丰道:\"去把那坛埋在树根下的灵酒挖出来,给孩子们分了。
赵承丰应了声,拿了把小铲蹲在树根下挖。土刚刨开一层,就有酒香往外冒,比普通灵酒更清冽,混着星蕊花的蜜香,闻着就让人暖。执静凑过去看,只见酒坛上还贴着张旧纸,是杨月当年写的字:\"青木城成日,与张峰共饮\"。字是用灵墨写的,过了五十年,还透着墨香。
赵承丰把酒坛抱出来,坛口的泥封一拆,酒香更浓了。拿几个碗来,每个孩子都尝尝。
执木连忙跑回屋拿碗,回来时手里还多了个粗瓷碗——那是杨月刚来圣林时用的,碗边有个小豁口,是当年开荒时被灵石磕的。张爷爷,您用这个。
张峰接过碗,手指摸过那个小豁口,忽然笑了。年杨月拿这碗盛灵粥,递给他时说\"豁口不硌嘴,我试过了\",那时她眼里的光,和此刻花链上的光一样暖。
酒倒进碗里,泛着琥珀色的光,上面还飘着片星蕊花瓣。碗,对着老槐树的花影举了举:\"月儿,我先替你喝一口。
酒液滑进喉咙,暖得从舌尖一直热到心里。他放下碗时,看见枝桠上的花影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孩子们也学着他的样子端起碗,小口抿着,灵酒不烈,带着股甜,执静咂咂嘴:\"比执禾姑姑的蜜饯还甜!
知渊喝了两口,忽然指着灵植园的方向笑:\"你们看生命树。
众人转头,只见生命树的树冠忽然亮了,木之星火的光从树顶冒出来,像开了朵绿莹莹的花。紧接着,灵田那边也亮了,土之星火的金光漫过田埂,把灵稻苗都映成了金色;火修城的方向飘来片红光,火之星火的光裹着暖玉稻的香,落在青木城的屋顶上;药坊后院的井里泛起蓝光,水之星火的光顺着井绳爬上来,把井口的青苔都照得发亮
九界星火的光在青木城各处亮着,却不刺眼,像给整座城披了件发光的衣裳。传来杨战的笑骂声:\"这雷之星火咋还亮?照得我睡不着觉!音里的欢喜,隔着老远都听得见。
众人看向法则阵的方向,星核晶的蓝光和星之星火的光融在一处,阵法转得更匀了,连空气里的灵气都变得稠稠的,吸一口都觉得浑身舒泰。执静跑到阵法边,伸手碰了碰星核晶,晶光忽然落在她发间,把双丫髻上的星蕊花映得更艳了:\"姑姑!它跟我玩呢!
知渊慢慢站起身,扶着藤椅往灵植园走。,他却摆了摆手:\"我自己走得动。去看看生命树的根,诗瑶总爱在那儿藏灵果。
他走得慢,可每一步都踩得很稳,木法则跟着他的脚步往地上渗,路过的地方都冒出细草芽。张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当年他们一起开荒,知渊总说\"木法则要顺着土走,人也要顺着心走\",那时只当是农活的道理,如今才知是活人的道理——心若有处放,哪怕身子老了,也走得踏实。
赵承丰把剩下的灵酒倒回坛里,又埋回树根下。他刚把土填好,就见杨继木跑过来,手里拿着片生命树的叶子:\"承丰哥,知渊爷爷让我把这个给你。他说灵田的土该松松了,用这叶子裹着灵锄,土法则会更顺。
叶子上还沾着木之星火的光,暖烘烘的。赵承丰接过来,往灵田走时,看见田埂上的野草都长得精神,刚种下的灵稻苗直挺挺的,像一群站军姿的小娃娃。灵田记着谁种的地\",忽然蹲下来,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稻苗——稻苗晃了晃,叶尖沾了点他指尖的汗,竟更绿了些。
药坊里,执禾把留春膏装进小陶瓶,每个瓶上都贴了片星蕊花。月教她熬膏时说\"药要暖,心要软\",便往每个瓶里多放了块水之星火凝的冰——那冰不凉,反倒暖,敷在皮肤上像有小泉在渗。来,拿起一瓶闻了闻:\"比上次的香。
守拙愣了愣,也看向金环。金环转得匀,光落在地上晃啊晃,真像杨月坐在老槐树下纺灵线的样子——那时杨月总把灵线绕在纺锤上,线轴转啊转,阳光落在她发上,和此刻的金光一样暖。像。等你再长大些,我教你纺灵线,就用这金环当线轴。
太阳慢慢沉到圣林后面,把天染成了橘红色。九界星火的光还亮着,却比刚才柔了些,像给青木城盖了层暖被。张峰坐在老槐树下,背靠着树干,手里攥着那只带豁口的碗,慢慢闭上了眼。他没睡着,只是想听听风里的声音——风掠过花链,沙沙响,像杨月在跟他说话;风掠过灵田,稻苗晃,像诗瑶在笑;风掠过金环,叮铃响,像逸臣在喊\"父亲\"。
知渊坐在生命树根下,手里拿着片诗瑶藏的灵果干——那果子干早干硬了,却还留着点甜。他把果子干凑近鼻尖闻了闻,忽然对着树洞轻声说:\"月儿,孩子们都好。灵植园的苗活了,灵田的稻熟了,连那坛酒都香得很。没应声,却有片新叶落下来,正好落在他手背上。
杨战扛着铁杖从圣林回来,肩上搭着件刚补好的衣裳——是杨月最近时给他缝的,补丁上还绣着颗小星蕊花。他走到老槐树下,看见张峰靠着树干打盹,就把衣裳轻轻盖在他身上。衣裳上沾着圣林的风,却暖得很,张峰哼了声,嘴角弯了弯,像做了个好梦。
执木端着灵粥出来,看见杨战盖衣裳的动作,悄悄退了回去。她走到灵植园的藤椅旁,给空着的椅子摆了个软垫——那是诗瑶绣的,上面绣着只歪歪扭扭的灵鸟。执禾从药坊出来,把留春膏放在知渊手边,又给杨战的铁杖缠上了圈软布——铁杖磨手,杨月以前总这么缠。
夜色慢慢漫上来,九界星火的光却没暗。木之星火在生命树顶亮着,土之星火在灵田埂上飘着,火之星火在火修城的屋顶跳着它们把青木城照得像白天,却比白天更暖。执静躺在老槐树下的竹席上,看着枝桠上的花链,忽然轻声说:\"太奶,我明天要学种灵稻,承丰哥说他教我。
花链轻轻晃了晃,一片花瓣飘下来,落在她鼻尖上,软乎乎的。
远处灵田传来赵承丰的声音,他在教年轻人引活水,声音亮得很:\"土法则要顺着根走,别硬来!那边传来杨战的笑,他在跟守拙说当年开荒的事:\"那时你太奶扛着灵稻走三里,比小伙子还能跑!里飘来留春膏的香,执禾在哼杨月教的歌谣,调子软得像棉花。
老槐树的花链还亮着,金环在枝桠上转着,九界星火的光漫在城里,风里的酒香、药香、稻花香混在一处,像首没唱完的歌。
或许时光真的会老,老槐树的皮会一年比一年厚,刻在树上的痕会一年比一年浅。可只要灵田的稻还在长,生命树的叶还在落,孩子们还在学着纺灵线、引活水、种灵苗,那些散在风里的光,那些刻在心里的人,就永远都在。
就像此刻,老槐树的花影又轻轻晃了晃,风里飘来句极轻的话,像杨月的声音,又像诗瑶的,混着星蕊花的香,落在每个人的耳边——
杨逸臣和杨知渊见状,相互牵着手,笑着撞向老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