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宛如一张巨大的帷幕屏蔽天际,暴雨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雨点密密麻麻砸在挡风玻璃上,化成无数条蜿蜒下滑的水线。
冬晓白双手握着方向盘,正在开车,前方雨刷机械地左右摆动,发出干涩的“吱吱”声,却始终赶不上雨水蔓延的速度。
她今天出门办了点事,一直忙活到现在,都深夜了,道路两侧的行道树被雨打得东倒西歪,远处红绿灯的光在雨雾中模糊成一片,象是隔着雾气看海市蜃楼。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恶劣,加之时间太晚了,今天这条路非常空旷,她已经连续开了好几公里,一辆车都没见到,甚至连行人都没见到几个。
开着开着,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后方逼近。
只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后视镜里出现,从左后方车道超车,带起的水花哗啦啦溅在冬晓白的驾驶室窗户和前挡风玻璃上。
越野车超过冬晓白后,很快变动方向,插到了她所在的车道上,然后就这么压着速度缓慢行驶。
冬晓白先是来回切换远近光灯示意。
对方没反应。
“嘟嘟。”
她又短按两下喇叭,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冬晓白打起转向灯,向左侧变道,准备超车。
然而刚转过去,前方那辆越野车也跟着左偏,挡在她正前方。
冬晓白又试着从右边超车,越野车也立刻跟过去占住车道,依旧死死卡着速度,既不完全拦停她,也不让她提速。
雨点不断打在玻璃上,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变得沉闷起来。
冬晓白握紧方向盘,正准备加大油门变道继续超车。
“咚!”
突然,沉闷的撞击声从车尾传来,车身猛地一震,冬晓白也被这阵撞击压在椅子上,后脑勺还在椅背磕了一下。
她用力晃了晃头,通过后视镜向后看去。
只见后方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白色轿车,前杠顶在了她的后保险杠上,雨水在对方的车窗形成道道湍流,却遮不住那双车窗后冷冷盯着她的眼睛。
前方越野车依旧不紧不慢挡路,后方商务车一点点加力,推着冬晓白的车往前逼,最后像夹汉堡一样将其夹在中间。
冬晓白猛打方向盘,想强行从两车之间挤出去,但对方实在配合得太好了,两辆车就象两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将她死死咬住。
雨夜的公路空无一人,只有三辆车的车灯在这里闪铄,引擎轰鸣声不绝于耳。
这时,随着前车突然减速,安全带猛地勒住冬晓白的肩膀,她在惯性驱使下向前倾,额头差点撞到方向盘。
“吱”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冬晓白的车就这么被硬生生逼停在路中央。
发动机的轰鸣逐渐平息,空荡的街道只剩雨声在耳边炸响。
冬晓白反手去解安全带,想推开车门冲出去,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就有人逼近了驾驶座车门。
“眶当。”车窗被硬物暴力敲碎,玻璃残片洒了冬晓白一身。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皮衣、头戴兜帽的男人站在车窗外,肩膀微微前倾,手里正握着一把短管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宛如深渊,已然贴在了她的额头前面。
雨水顺着男人的袖口淌下来,混着泥水滴在车门上,溅起细小的灰点。
兜帽之下,褚凡那张脸冷如冰霜,他就这么拿枪指着冬晓白,平静的声音中不带半点感情。
“不想死就别动。”
深夜,整座双子城都笼罩在雨幕中。
陈家庄园卧室里灯光柔和,却抵挡不住雨夜带来的那股肃杀感。
陈文哲坐在床沿,背微微驼着,手里攥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的亮光在他皱着的脸上闪铄。
他点开通话记录,选中【冬晓白】,按下拨号键。
“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接听,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提示音传来。
陈文哲等了一会,又一次按下拨号。
依旧是同样的提示。
第三次,第四次
每一次接到的都只是冷冰冰的系统。
雨声更大了,雨水噼啪打在窗户上,带起令人烦躁的噪音。
陈文哲抬起头,看着窗外浓郁的黑色,心头浮现出一丝不安。
“什么情况,半夜不回家,电话也不接,总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冬晓白今天吃完晚饭,说要出去买点东西,就出门了。
按理说这种小事,很快就能回家。
可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她还没回来。
冬晓白从小被收养在家里,陈文哲对她是很了解的,她绝对不可能无端失联让人担心,这很不正常。
就在陈文哲有些焦虑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发现屏幕上跳出一条新信息。
是冬晓白发来的。
【老爷,我路上遇到少爷了】
【他说带我出去过夜,今天晚上不回家,你早点休息】
看到这条消息,陈文哲眉间的褶皱立刻舒展开来。
“哦?这是要发起进攻了?”他忍不住笑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可以可以,两个娃儿很给力。”
他大致猜测出来了,冬晓白应该是巧遇陈墨心,然后两个人找了地方单独相处,或许是在路边咖啡馆,或许是在某个小酒吧,灯光昏黄,目光交汇,气氛正好。
至于电话为什么不接?也许是两人过二人世界,把手机静音了吧。
这要再打过去,那可太破坏气氛了。
一想到陈墨心和冬晓白亲亲我我,陈文哲不由得笑出声,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顺手关掉床头灯,躺到床上。
原本听着让人有些烦躁的雨声,此时仿佛变成了天然的催眠曲,他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沉入梦乡。
然而,陈文哲未曾注意到,就在他床底的阴影深处,一枚黑色金属圆柱不知何时静静躺在了那里。
那是一枚待引爆的炸弹。
双子城魔女管理局。
陈墨心出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近期局里情况复杂,既要对本次立方体共振进行后续处理,还有一名觉醒的魔女迟迟没能定位,各种工作挺让人头疼的。
街角的夜宵摊还开着,支起的雨棚里亮着黄白色的灯,昏黄的光线在这片冷清街道上反而显得有些温暖,空气中还弥漫着烤肉、蒜蓉和辣椒粉的气味。
陈墨心平时很少吃这种路边小摊,但今天加班胃里空空的,他就走过去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点了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又要了一份煎饺。
等待食物期间,他拿出手机,百无聊赖翻看着一些新闻。
【边陲区南港码头再起争端,疑似黑鬃帮与刀旗会冲突升级】
【昨夜血案!货运仓库外发现七具无名尸体,治安局怀疑涉暴力团体仇杀】
【边睡区无证集市屡次清剿无果,违禁品屡禁不止,背后或有多股黑恶势力勾结】
就在陈墨心刷新闻时,前方传来椅子被轻轻拉动的声音。
一个穿着深色卫衣的男人坐到了他对面。
男人戴着卫衣帽子,看不见容貌,只能看到下半张脸在灯光映照下显出些许轮廓。
陈墨心只是抬眼瞥了对方一下,并没有太在意。
夜宵摊本就流动性大,陌生人坐同桌很常见。
煎饺端上来时,油香热气混着醋味升腾,陈墨心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刚咬下,对面男人忽然开口了。
“陈墨心。”
对方的声音低沉、沙哑,还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平稳感。
陈墨心疑惑地抬起头,对面的男人依旧垂着头,但那帽沿下的阴影里,若隐若现的眼睛正牢牢盯着他。
l6
你谁?”
“你应该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我认识你。”
男意味深长说道:“冬晓白和陈哲,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陈墨心不禁皱起眉头:“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不重要。”男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重要的是,他们的命,现在在我们手里。”
夜宵摊的喧闹声似乎在瞬间远去,耳边只剩下雨水偶尔从屋檐滴落的声响。
陈墨心睁大眼睛,目光变得有些涣散,他下意识撰紧拳头质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男人微微前倾,兜帽下的阴影更加浓郁:“很简单,按我说的做,不然他们两个的尸体,明天就会出现在新闻里。”
夜色笼罩山道,风在林间穿梭,带着令人寒栗的湿冷气息。
陈墨心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绷得没有血色,身下座驾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山道间回荡。
车窗前的雨刮器猛烈挥动,扫走玻璃上的水渍,然而雨点被风裹挟着又重新拍打上来,化作成片湍急的水流。
山路的弯道接连不断,高速行驶之下,车身偶尔在湿滑的路面轻轻甩尾,陈墨心却毫无减速的意思。
高度逐渐攀升,雾气开始变得浓重,灯光照过去只能撕开一小块灰白色的雾幕,车厢里甚至能闻到外面那股淡淡的冷杉树脂味。
最终,随着陈墨心一个急转弯处猛打方向,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声,他抵达了山顶。
这里有一处宽敞的平地,四周的云雾像海浪般翻滚,外面即是万丈悬崖。
陈墨心走落车,车辆并没有熄火,大灯光柱照出去穿透雾气,映出了悬崖边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那是个青年,背对着他,双手插在皮衣口袋里,象是在等人,又象是在欣赏这狂乱雨夜的景色。
听到身后的动静,遇名青茂转过身,五官从雾中一点点浮亨出来,轮廓锋利,是一张陈墨仇无仫熟悉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褚凡。
褚凡没有撑伞,乏把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他就这么站在遇,默默注视着陈墨仇。
发动机的低鸣与山乏呼啸交受在一起,让空井里充满紧张的暗涌。
“好久不见了,丑哥。”褚凡淡淡回应,嗓音在乏中显得有些模糊。
陈墨仇咬紧牙关,不甘地质问道:“你居然敢背叛我?!”
“背叛?”褚凡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目光里没有愧疚,反倒透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戏谑,“丑哥,你还是老样子,总喜欢给别人贴标签一一忠诚、不忠、敌人、朋友。”
“你永远是这么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贴的标签就是对的,被你看中的人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说到这里,褚凡似乎触及了一些回忆,叹了声井,缓缓说道:“说实,当初你给我立足的机会,让我做个,我还是挺感谢你的。“
“但是啊,要怪,就怪你玩不过秦威”
豕落,他从皮衣块袋里掏出手机,指在屏幕上滑动,拨通一个视频电。
画面里,秦威正悠个地坐在宽敞明亮的茶室里,面前摆着昂贵的实木茶,刃汽袅袅升起,在镜头前氤氲散开。
秦威端着青瓷茶杯,五官在明亮的光线中显得分外从容,满是居高临下的懒散。
“陈墨仇啊。”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象是多茂未见的老友寒喧,“上次一别,我任又见面了。”
陈墨仇沉声问:“我家人在哪?”
秦威抿了一块茶,笑眯眯地说:“真难得啊,你居然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轻挑不羁、以为掌控切的模样。”
“我家人在哪?!”陈墨仇没有理会秦威的挑衅,恣乎是吼了出来。
秦威放下杯子,耸了耸肩,伸手在面前的平板按了迄下。
视频画面切换,一个分屏画面显亨出来。
遇是一处狭窄、封闭的车厢,冬晓白身处驾驶座,双手被灰色工业胶带缠在方亜盘上,动弹不得。
她俯身瘫在方亜盘上,长发垂落遮住了脸,不知是被打昏迷了,还是虚弱到动不了,后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却又轻得让人怀疑下一伶就会停下。
更让人仇块发紧的是,车厢里嚼以明显看见许多墨绿色的炸弹,五颜六色的引线乱七八糟纠缠在一起,散发着致命的死亡井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