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乌云压顶,双子城边睡地区的一处港口堆满生锈的货柜,静得如同坟场一名女子躲在阴影之中,神情警剔,手心因冒汗而有些潮湿,她身上穿着暴力团体的统一制服,腰间别着电棍,正在巡视码头。
走着走着,女子悄然靠近了一座老仓库。
在那值守的是个身材瘦削、脸上有颗大黑痣的男人,他此时正在铁门外头抽烟,还在跟人打电话有说有笑。
女子面色不改来到黑痣男身前,露出谄媚的笑容:“哥,换班了。”
黑痣男正被电话里的小情人逗得眉飞色舞,对女子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擦肩而过时,女子踩到水坑脚下一滑,不慎和黑痣男撞了个满怀。
“哎呦我操,你踏马肾虚啊,走路都走不稳?”黑痣男推了女子一把。
女子赶紧点头哈腰赔笑:“对不起对不起,哥,地上有滩水,脚滑了。”
“要不是看你是个妹子,老子早k你了。”黑痣男骂咧了两句,叮嘱道,“里面那几个小的今晚还得转场,老大让盯紧点。”
“明白,明白。”女子满口答应下来,目送黑痣男离去。
对方消失在视线里之后,女子快步走进身后那间仓库。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靠门缝透进来的一线光亮勉强照亮房间。
这里堆着一个个方形的大箱子,全都被厚厚的黑色油布盖住。
女子深深吸气,走上前去,伸手掀起最近一块油布。
“刷—”
油布落地,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铁笼,粗大的钢筋条交错而成,外壁生满了铁锈,笼门用粗链条锁着,锁扣上还粘着干涸的血迹。
笼子里蜷缩着好几个孩子,衣衫破烂,满脸污渍。他们吓得瑟缩在角落里,像几只受惊的小兽。
“,刷,一”
更多的油布被掀开,下面全都是关人的铁笼,关在里面的年幼孩子们都缩在角落望着她,眼神中满是恐惧和麻木。
女子按捺住心中的压抑感,蹲在铁笼前,声音温柔地呼唤道:“孩子们,别怕,我不是坏人,我现在就把你们放出去。”
起初没人相信女子,直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偷藏的一小瓶水,递给那个看上去最为虚脱的小女孩,孩子们才微微放松,“大家听我说,时间很紧迫,一会我把笼子打开,你们就朝着东边的围栏跑,那边有条水渠,我已经在那儿放了一个梯子。”
“你们翻过去逃走,想办法往新市跑,去找魔女管理局求助。”
“记住!绝对不要找治安局!也不要相信治安官,尤其是边的治安官,明白了吗?
!”
孩子们听后面面相靓。
“姐姐,那你呢?”有个男孩怯生生问。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温柔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
这是刚才借着相撞的机会,她从黑痣男口袋里摸出来的。
女子将陆续试着钥匙,铁笼的门一个接一个打开。
“出去!都跑起来!跑起来!”
出笼的孩子们顿时像惊弓之鸟般逃出仓库,没了踪影。
这一刻,女子觉得眼前有点模糊,她揉了揉湿润的眼睛,象是终于卸下了压在心里的重量。
她在仓库里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的孩子,才转身准备撤离。
然而,女子还没跑出几步,不远处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束,还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尼玛,老子钥匙刚才还在兜里,落哪了我操?”
黑痣男带着几名暴徒骂骂咧咧走来,当他们看到从仓库里跑出来的女子,一个个顿时愣在那里。
女子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黑痣男脸色大变,和同伴冲到仓库门边往里一看,只看到全部放空的笼子。
他当即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操!有人放孩子!快追!!!”
很快,探照灯一盏盏亮起,撕裂了黑夜的掩护,四周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和喧哗的人声。
按照原计划,女子应该跟上孩子们一起逃跑,她仔细勘测过这附近的地形,那边是最容易逃出生天的捷径。
但此时自己暴露了,为了掩护孩子们逃跑,不让追兵太快锁定到他们的下落,她只能尝试逃回西北角的出口。
然而,这些暴徒的反应很迅速,女子刚从转角冲出,就被一根棍子横扫打翻在地。
紧接着,几个壮汉压了上来,把她按进泥泞里,粗暴地捆住手脚。
黑痣男很快也追了过来,一脚踢在女子肋骨上:“跑?!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女子被踢得发出闷哼,却死死咬着牙没叫出来。
“臭婊子,敢放我们的货,带走!交给老大处理!”
作为一名卧底人员,陈月红知道自己很失职。
今年十月份,双子城边陆区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死徒袭击事件,造成金桃园区多人死亡。
后经追查,管理局成功击破魔女联合阵线一处据点,自由之翼号,击毙并逮捕多名魔联成员。
并且管理局从部分线索中获悉,魔女联合阵线与多个边陆暴力团体暗中勾结,正在秘密进行灾厄武器交易。
为确保调查的独立性,管理局绕过治安局,秘密向边睡最大的几支暴力团体投放了卧底人员,以调查各大团体是否与魔女联合阵线有所来往。
陈月红便是管理局特搜七处派出的卧底人员之一,她潜伏的团体名叫“拂晓会”,是整个边睡区最大的暴力团体之一,长期进行人口贩卖生意。
就在前几天,陈月红发现拂晓会与境外不法势力勾结,准备将三十多名幼童通过黑船偷渡的方式卖往其他国家。
这件事跟陈月红本身没什么关系,她是管理局的人,任务只是调查拂晓会和魔联是否有关联,以及双方是否有进行灾厄武器交易。
至于拂晓会所从事的人口贩卖,并非陈月红的调查方向。
这也是为什么,陈月红知道自己很失职。
这根本不是她该管的事。
作为一名卧底,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
在之前的卧底行动中,她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血腥,也早就学会了在暴徒们对弱者的凌辱中冷眼旁观。
但这次不一样。
她看到了那些拂晓会新拐来的孩子,最小的只有四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岁,他们被关在货柜改造的铁笼里,像待宰的牲畜般挤在一起,脸上满是惊恐与茫然。
她还看见一个小女孩总是悄悄地哭,却因为被打过太多次,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陈月红永远也忘不了,多年前自己也有过一个女儿,后来在闹市区走丢,再也没找回来。
这些年她一直在骗自己,觉得女儿应该是被哪个好心人家捡走了,会过上好日子。
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女儿更大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被毫无尊严地关在铁笼里,等待一个买家。
就跟她这次看到的这些孩子一样。
那一刻,那本不该有的侧隐之心压倒了理智,她的失职也就成了注定。
就这样,陈月红顶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对那些幼童伸出援手,趁着守卫换班的时机,窃取钥匙将他们放了出去。
那些孩子全都跑掉了,但她本人却在撤离途中被拂晓会的追兵生擒,落入了敌人的魔掌之中。
“佩—”
头上套着的黑布袋被扯掉,突然亮起的光刺痛了陈月红的眼。
陈月红艰难地让眼晴适应光线,不多时便看清了周围。
这是一间宽的密室,四周都是混凝土墙,一盏灯吊在天花板中间,晃晃悠悠散发着惨白的光。
密室里站了十几名暴徒,他们的眼神就象野狗那般阴森,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正在打电话,挂断后,他对身边那名穿着西装的老者汇报道:“唐老,逮回来六个,其他的现在还没找到。”
“史密斯那边急看要人,今晚要不能把人送过去,我们就只能赔钱了。这批都是没病没疤的高端货,保守估计得损失七八百万。”
唐老冷脸抚摸着手中的手枪,向被压在地上的陈月红问道:“断人财路,尤如杀人父母,你跟我很大仇吗?是谁派你来搞我的?”
陈月红咬着牙没说话。
唐老冷酷地说:“不声?拉下去活埋了。”
“等等!”就在陈月红即将被拖出门时,她大喊出声。
陈月红用力咬着嘴唇,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斗争,最后很不甘地一闭眼,沉声说:“我是双子城魔女管理局特勤,奉组织命令执行卧底工作,调查有关灾厄武器一事。”
“经过我近段时间的调查,你们拂晓会并没有与魔女联合阵线有所往来,但人口贩卖同样严重违背帝国法律。”
“希望各位可以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至少放过那几个被抓回来的孩子。”
此话一出,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那两个拖拽陈月红的暴徒顿时不敢动了,唐老也眯起了眼睛。
那名花臂男沉默片刻,伸出手中的砍刀,指着陈月红骂骂咧咧道:“你特么吓嘘谁呢?!”
唐老用眼神制止了花臂男,他对陈月红缓缓说道:“你说你是管理局的特勤,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特勤这一工作,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大众想象中那么极端。
除非是那些在境外潜伏的重要特勤,手里捏着关乎国家安危的重要机密,否则“打死也不招”这种事是不存在的。
对于在国内工作的普通特勤,无论何时,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是第一要务。
如果在任务过程中被不法势力擒获,生命受到严重威胁,他们是可以亮明身份、换取对方妥协的。
陈月红咽了咽干燥的喉咙,沉声说:“你们可以打管理局的对外公共电话,让接线员转接特搜七处,然后让我报上识别暗号。”
唐老对花臂男昂了昂下巴,后者拨通管理局对外电话,指名转接特搜七处,然后将电话放到了陈月红嘴边。
“代号,雨燕,识别代码,s10395。”
不多时,电话被二度转接,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雨燕,出什么事了?”
陈月红闭上眼低声说:“对不起,组长,我暴露了,他们现在要杀我,我只能亮明身份”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很快,中年人充满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方在你旁边吗?”
“都在,拂晓会头目唐华健就在我对面。”
“唐华建,你现在所扣留的是我方特勤人员,我代表管理局正式敦促你,立即释放我方同志,不要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唐老额上顿时青筋突起,他紧紧撰着拳头,指节因过度紧绷而泛白,脸上肌肉不停抽动,宛如一头处在暴怒边缘的老狮子。
唐老主动走过来接过那部手机,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其挂断了。
他就这么默默俯视着陈月红,沉默许久后,他示意手下将陈月红松开,然后往外一指。
“你走吧。”
陈月红紧抿着嘴唇,虽然她没能完成组织赋予的任务,还暴露了身份,但至少救下了许许多多被拐卖的孩子,这也够了。
她转过身,瞒着离去。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唐老从花臂男手中夺过大砍刀,一刀剁向陈月红后脑勺。
“噗!”
陈月红的后脑勺像西瓜一样被劈开,整个人被砍翻在地,圆睁看眼倒在血泊中。
唐老狞着脸,一边狂砍陈月红,嘴里一边叫骂:“去尼玛的!断老子财路,还特么亮身份威胁我?!”
“你踏马以为自己是谁?!管理局的一条狗而已,真当老子不敢弄你?!”
陈月红的头很快被砍烂,她的尸体在血泊中无规律抽颤着,渐渐没了动静,那双眼睛至死都没合上。
唐老往陈月红的户体上吐了口口水,将砍刀扔到一旁,接过手下递来的毛巾擦着手,神情就象宰了一条狗那般无所谓。
花臂男见此沉声问道:“唐老,她都亮身份了,我们还杀,这样会不会太得罪管理局那边?”
唐老擦干净手,将毛巾一扔,用讥讽的口吻说:“咱们归治安局管,不归管理局管。
每年那么多钱可不是白打点的。”
周围的暴徒听后都狂妄地大笑起来。
“把这贱种剁了,拿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