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江南区。
一家坐落于顶层,能够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米其林三星法式餐厅。
空气中弥漫着松露与黄油的馥郁香气,悠扬的大提琴声如流水般淌过每一张餐桌。
这里的每一个细节,从擦得亮的银质餐具到墙上悬挂的现代艺术画作,无不彰显著顶级的品味与奢华。
苏晚晚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托着下巴。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用小勺搅动着面前那杯名为“夏日星空”的无酒精鸡尾酒。
蓝紫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但她显然心不在焉。
漂亮的眉毛微微着,眼神飘向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极其复杂难解的问题,
刚刚结束的全球先锋赛揭幕战f以2:0的碾压之势横扫了lck的冠军hle。
作为队伍内核之一的她,本该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但此刻,胜利的喜悦已经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自己赛后的那句心声。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
一位身着黑色香奈儿经典款套装,气质卓然的女士在侍者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她的步伐从容而坚定,目光只是随意一扫,便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静了几分。
苏晚晚立刻看到了她,脸上紧绷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举起手,清脆地喊了一声:
“妈,在这。”
顾以南闻声望来,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暖而明媚的笑意。
那股凌厉的气场瞬间被母性的柔光所取代。
她快步走了过来,在苏晚晚对面坐下。
“我们家晚晚今天可是全世界最亮的那颗星啊。”
顾以南一边将手里的爱马仕铂金包放在旁边的空位上,一边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和喜悦。
今天的顾以南,状态好得简直要发光。
f战队在世界赛场上的惊艳首秀,就象一剂最强效的强心针,直接引爆了资本市场。
她旗下的丰茂集团,作为f战队的主体公司,股票一路飘红。
前两天更是直接封死在了涨停板上。
这段时间以来,公司市值飙升,连带着她刚刚在浦东拍下的那块地王的未来估值都水涨船高。
“今天下午的董事会,那几个老家伙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顾以南心情极好地跟女儿分享着自己的战绩,言语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快意:
“之前我力排众议,坚持用重资产模式运营电竞俱乐部,他们还说什么‘风险口过大’”、‘影响集团整体的资产周转率”。现在呢?一个个跑过来恭维我,说我的决策极具前瞻性,还主动提议要把俱乐部作为内核资产,进行新一轮的资产证券化,以便优化集团的现金流模型。”
她拿起侍者递来的菜单,优雅地翻看着,嘴上继续说道:
“现在现金流回正的速度远超预期,我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可以提前激活之前搁置的那个文旅地产项目了,毕竟拿地成本已经锁死,现在市场情绪这么热,只要把容积率和商业配比做好,未来几年的利润增长点就稳了。”
这一连串普通人听着都头大的商业术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象是聊家常一样轻松写意。
这就是顾以南,一个在男性主导的房地产行业里杀伐决断,创建起自己商业帝国的女人。
她点完餐,将菜单递还给侍者,才终于将全部注意力放回到女儿身上。
“妈先恭喜你,赢下这么关键的比赛,真是给妈妈长脸。”
顾以南的笑容里满是宠溺:
“尤其是第二把,那个阿卡丽,在龙坑团战里秒掉zeka发条的那一套操作,简直帅呆了!妈妈看直播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象个普通的小粉丝一样,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比赛的精彩瞬间,眼里的光芒比餐厅里的水晶吊灯还要亮。
然而,面对母亲如此热烈的夸赞和喜悦,苏晚晚只是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又低下头,
继续用勺子搅动着那杯几乎没怎幺喝过的饮料。
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与赛场上那个自信张扬、傲视群雄的天才中单判若两人。
顾以南是谁?人精中的人精。
她瞬间就察觉到了女儿情绪的不对劲。
前一秒还在飞扬的眉梢悄然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
她没有立刻点破,只是优雅地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用一种看似随意的语气,笑着问道:
“跟江远闹别扭了?”
苏晚晚搅动勺子的手,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看着母亲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诚实。
“是。”
一个字,干脆利落。
顾以南的眉毛轻轻一挑,身体微微后靠,换上了一个更放松的姿势。
她继续往下问:
“谁的错?”
苏晚晚几乎没有任何尤豫,那股子大小姐的傲娇劲儿瞬间又回来了。
她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委屈和笃定:
“绝对是他。”
“好。”顾以南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我帮你说去。”
在她看来,这事简单得很。
江远再怎么是金牌教练,她再怎么喜欢,也绝对不能欺负她的宝贝女儿。
自家的孩子,自己可以教训,但外人,不行。
苏晚晚闻言,反而急了,连忙拦住她:“先别———”
她没想到妈妈的反应这么直接。
这“说去”两个字,以她对老妈行事风格的了解,怕不是直接杀到酒店,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江远来一场商业谈判。
“先吃饭吧。”苏晚晚低下头,小声说道。
这个反应,让顾以南刚刚放松下去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她默默地观察着自己的女儿。
不对劲。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
苏晚晚虽然傲娇,但性子其实很直,甚至有些大大咧咧。
如果是平时和江远闹了些小矛盾,她要么是直接找江远算帐。
要么就是气鼓鼓地跟自己告状,然后等着自己去给她撑腰。
可今天,她这副欲言又止、瞻前顾后的模样,显然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
这里面,有事,而且是大事。
顾以南脸上的笑意消失。
她主动追问:
“很严重吗?”
苏晚晚咬着下唇,眼神飘忽,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好几秒,她才象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点了点头,声音低得象蚊子哼:
“很严重吧。”
餐厅里的气温都骤降几度。
顾以南紧紧盯着苏晚晚,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种最坏的可能。
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才深吸一口气。
用一种压抑着风暴的平静声音问道:
“你怀孕了?”
“噗——咳咳咳!”
苏晚晚刚想喝一口饮料压压惊,听到这话直接呛了出来,咳得小脸通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
【什么跟什么啊!我妈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从闹别扭直接跳到怀孕?这中间是省略了多少个步骤啊喂!】
她一边咳着,一边无力地抬起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感觉太阳穴在一抽一抽地疼。
看着女儿这剧烈的反应,顾以南非但没有觉得自己想错了,反而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苏晚晚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看着老妈那一副“你别想瞒我,我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既好气又好笑。
她决定破罐子破摔,故意逗她一下,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
“不是,比这更严重。”
“?!”
顾以南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瞬间坐直。
双手下意识地放在了桌子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比未婚先孕更严重?
那是什么?
“他不想负责,让你打掉?”
顾以南的声音已经冷得象冰,每一个字都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如果江远此刻在她面前,她毫不怀疑自己会直接把一整杯水泼到对方脸上。
苏晚晚:“6。”
【家人们谁懂啊,我妈真的无敌了,谁来把她收走吧,求求了!】
她看着母亲眼中已经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知道不能再开玩笑。
否则下一秒,顾以南可能真的会打电话叫保镖把江远请过来喝茶了。
苏晚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约母亲见面的那一刻起,她内心就一直在纠结。
她怕。
她害怕把那个惊世骇俗的真相告诉顾以南后,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以她对母亲的了解,顾以南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宝贝女儿跟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她的第一反应,必然是动用雷霆手段,强行将江远和那几个“敌人”分开。
甚至,可能会直接毁掉江远,毁掉这支她亲手创建起来的f战队。
那不是苏晚晚想看到的结局。
她爱江远,也珍惜和队友们之间的呢,姑且称之为“友情”的复杂关系。
她更渴望那个倾注了所有人梦想的世界冠军。
可她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份荒唐的和谐,览象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她需要一个指导者,一个能站在她这边,又能给出足够有分量建议的人。
而这个世界上,唯一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她的母亲,顾以南。
纠结再三,苏晚晚决定摊牌。
但她必须用一种极其委婉、极其小心的亏式,象是在雷区里探路一样,一步一步地试探。
她重新端起那杯鸡尾酒,小口地抿了一下,冰凉的液体让她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妈——”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毫察着顾以南的表情,用一种聊天的、探讨的语气,轻轻地开了口,“我问您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好不好?”
顾以南的怒火还没消,但看女儿这副似重其事的样子,也强压着性子,点了点头:“
你说。”
“览是—-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苏晚晚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淅,“假如有一个男人,他特别优秀,非常有才华,几乎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到了顶尖。”
顾以南立刻明白了,这个男人指的览是江远。
她示意女儿继续。
“然后呢,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这个也很正常,对吧?”苏晚晚铺垫着。
顾以南点点头,这确实正常,江远那样的年轻人,招女孩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问题的关键是如果这个男人,他好象———也对那些喜欢他的女孩,都有点——
意思,甚至,他可能———跟她们中的不止一个人,在同时—伶恋爱。”
话音落下,苏晚晚的心脏砰碎跳,她紧紧地盯着顾以南的脸,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她把“江远”换成了“二个男人”。
把“我们几个”换成了“那些女孩”。
把确定的事实说成了“可能”。
希望用这种亏式,来缓冲一下真相带来的冲亢力。
顾以南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立刻右生变化。
她是谁?是在商海里浮沉了二十年,见惯了各种人性博弈的顾以南。
苏晚晚这点小心翼翼的伪装,在她面前形同虚设。
她几乎在瞬间就欠译出了女儿话语里的真实含义:
江远,脚踏好几条船。
而且,船上的,很有可能览是f战队里的其他队员。
一瞬间,先前那所有的秉测,什么怀孕,什么始乱终弃,都显得那么可笑。
真相,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荒唐,也更加——恶劣。
餐厅里悠扬的大提琴声依旧在流淌,周围的宾客们依旧在低声伶笑,但苏晚晚和顾以南所在的这个角落,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
顾以南脸上的最后一丝情绪,无论是愤怒还是关切,都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苏晚晚从未见过的、极致的冷静。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海面般的死寂。
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面前的水杯,用一种慢到极致的动作,喝了一口水。
“咔。”
玻璃杯被她轻轻放回桌面,右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凝固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贺澜,却让苏晚晚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几个人?分别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