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不输鹌鹑蛋的滋味
两辆牛车相继转入在麦秸巷中，驾车的车夫虽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却从未听说过吴记川饭。
不凑巧的是，吴记川饭今日歇业，既无牌匾，也没挂出幌子，车夫驾着车从巷头驶至巷尾，愣是没找着。
状元楼的一众大伯见牛车在巷口停下，只道是登门用饭的贵客，雾时一拥而上，竞相道：“客官里面请！”
车夫趁机询问：“哪个晓得吴记川饭在哪儿？”
空气突然安静，众人面露古怪之色。
终是张三伸手指路：“只在此巷中，过了军巡铺，往前百馀步，门宽丈馀的那家便是。”
车夫道一声多谢，牛车掉头，沿着来路折返，驶至吴记川饭那朴拙的门前稳稳停驻。
车驾刚歌，车厢内的小人儿早已按捺不住！
布帘一掀，王抢先跃下，双丫髻上的绒花随着蹦跳颠颤。
迎接她雀跃心情的却是一扇紧闭的门板，门内寂然无声。
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雾时蒙上疑惑，说好的“日夜备着灶火，恭候七娘大驾”哩？
她哒哒哒跑到门前，拍打厚实的门板，声音又脆又亮：“吴川哥哥！七娘来寻你啦！”
王安石紧随其后，目光扫过店面，最终落到门旁一张新贴的素笺告示上。
走近细看，上书墨字一行，字迹端正娟秀，有道是见字如见人，一看就不是吴掌柜所书，倒象是出自谢厨娘之手。
“今日摆摊保康门瓦子，歇市一日，敬请列位贵客见谅。”
他心下微叹，俯身揽住仍在执着拍门的女儿，不无遗撼道：“莫拍了，告示上写着，你的吴川哥哥今日外出摆摊去了。今日且去别处用饭，下个旬休日爹爹再带你来。”
下个旬休日！还要等十天！
“不要！”
王气鼓鼓地脚，回去就得念书了，说什么也不能空腹而归！
不禁有些气恼：吴川哥哥尽哄人！大人最喜欢哄骗小孩了！
她忽然灵光一闪，追问道：“吴川哥哥去哪儿摆摊了？咱们去寻他好不好？爹爹带我去寻他嘛！”
她扯着王安石的衣袍摇晃，像只耍赖的小猫。
王安石眉头微，肃容沉声道：“七娘，不许胡闹！”
瓦舍勾栏他素来不喜，也不愿带女儿前往。
爹爹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可亲的慈父，偶尔板起脸来端的可怕！
王吓得缩回手，小嘴一嘟，泪水已在眼框里打转。
韩绛授须笑道：“介甫贤弟，保康门瓦舍距此不远，既已驱车至此，顺道去寻一圈也无不可。”
韩维和吕公着也温言附和。
王衡见有人声援，立时高举双手大声道：“我也赞同！”
眼里泪雾未散，脸上却已笑逐颜开，急急表达自己的立场。
四人都被七娘的“光速变脸”逗乐了，连故作严肃的王安石也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罢了罢了！”他无奈地摇摇头，重新牵起女儿的小手，“便依你这回，下不为例！上车罢。”
不多时，两辆牛车再次激活，朝着保康门瓦子驶去。
“当一一”
午时的钟声在东京上空回荡，吴记川饭的摊位前的喧嚣也渐渐平息。
锅碗瓢盆俱已见底，连盆底的油星碎屑也被刮得干干净净。
“收摊！”
师徒俩麻利地归置一应器具，李二郎窜上树梢摘取布幌子。
久候多时的苏辙早已迫不及待，搓着手欲上前帮忙：“吴掌柜，我来搭把手——"
吴铭失笑道：“些许杂务，岂敢劳动小苏相公？请安坐稍待。”
苏轼打趣道：“子由，你莫要给吴掌柜添乱，当心绊了桌腿溅你满脸酱汁！”
众人尽皆莞尔。
吴铭再次谢过韩春春和赛关索，有“哼哈二将”护卫左右，今日的摆摊不仅没碰上泼皮撮鸟，
就连组织众人排队时，也没听见什么抱怨。
吴铭虽做不到宋江那般仗义疏财，逢人便送十两银子，但三五十文的工钱还是给得起的，总不能教人白站一上午岗。
韩、赛二人本不愿收，她俩是受铁牛所托，没打算要钱。
怎奈架不住吴掌柜盛情，终究收下，心里均想：吴掌柜真够义气！倒和寻常的市井商贩不同！
约好未正时分在八仙棚外碰头，双方就此别过。
吴铭和李二郎推起独轮车，一行九人浩浩荡荡奔赴麦秸巷。
刚拐入巷口没几步，迎面驶来两驾青牛车。
但见车辕精雕细琢，车厢垂帘质地厚实考究，拉车的健牛亦强壮有力，远胜吴铭上回乘坐的经济型牛车。
乘车之人显然非富即贵。
吴铭一行当即靠边让行。
交错而过之际，忽闻车中传来一声稚气的轻！
抬头看去，只见厢帘被人撩起，探出一颗扎着双丫髻的小脑袋，不是王又是何人？
“吴川哥哥！”
王衡惊喜高呼，又掀起车帘喊道：“停车！”
车夫闻声忙“吁”地控住健牛。
待张伯放下脚凳，王衡立刻两段跳落地，小跑几步冲到吴铭跟前，叉腰控诉道：“哼！吴川哥哥说话不作数！说好了日夜备着灶火恭候七娘大驾，却关着门，教七娘扑了个空！”
吴铭哈哈一笑，随后敛起笑容朝相继落车的王安石等人叉手行礼。
苏轼六人虽不识得这四位长辈，然观其衣冠清雅、气度雍容（不包含王安石），心知必是名流雅士，当下不敢怠慢，纷纷行礼如仪。
王却不管这些虚礼，她今早连饭都没怎么吃，就指望着在吴川哥哥处大快朵颐，早已饿得腹中擂鼓。
当即说道：“吴川哥哥！我想吃卤鹤鹑蛋！要吃十串！”
眼大肚皮小，十串莫说撑死，腻也腻死了吴铭心里吐槽，蹲下身，平视小丫头的眼睛，歉然道：“今日小摊的生意着实火红，所有卤味皆已售馨王衡的小脸登时晴转多云，眼看就要云转多雨了，吴铭换上轻快的语气话锋一转道：
“鹤鹑蛋虽然没有，但哥哥可以给你做别的吃食，准保不输鹤鹑蛋的滋味！七娘可愿移步，随哥哥去铺中一尝？”
小丫头也是个表情怪，前一刻还滋然欲泣，下一刻便粲然一笑，雀跃道：“好！这便去！吴川哥哥这回莫要再哄人！”
一旁的寄应六子闻听此言，喉头也不觉滚了滚，腹内馋虫蠢蠢欲动。
苏轼故意模仿王的口吻，冲吴铭挤眉笑道：“吴川哥哥既允了小娘子，也顺带照拂照拂老书生可好？”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素来端严的王安石和韩绛也忍俊不禁。
吴铭自是笑着应承。
王安石等人复登牛车在前引路，吴铭三人推着哎呀作响的独轮车紧随其后，苏轼六人则悠悠哉哉跟在队尾，再度朝吴记川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