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臭味儿渐渐散去,玛丽莎的脸色却依旧惨白,因为她意识到这些真相一旦说出来,自己会有着什么样的下场。
“卢萍老师只是昏过去,不是死了。”邓恩提醒道:“你不愿意说,那我们等卢萍老师醒来后自己说,也是一样。”
这句话狼狠击中了玛丽莎,她脸色一白,长长叹了口气,将头埋在双手之间,手指插进头发,
手臂上血管清淅展露出来。
玛丽莎当然知道这一点,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抓住那一丁点保存住秘密的希望,
如今,希望完全破灭了。
“好吧,我说。”玛丽莎抬起头来,看着邓恩:“也许现在你们已经猜到了,没错,连环杀人案的真正主谋,就是我父亲,哈利·唐·索多男爵———"
年轻时、未继承爵位前,哈利男爵也是一位冒险者,在一次冒险途中,他从一个废弃的巫妖实验室里拿到了一本笔记。
上面除了记载看大量关于死灵魔法的心得外,还有一种名为“灾厄献祭”的仪式,需要杀掉7
名正神信徒,完成者,可以获得杀戮之神安达略的祝福。
年轻的哈利男爵将这本笔记收了起来,本意是作为家族藏书的一部分一一也许将来家里会出现一位施法者,这将是一份很有价值的材料。
后来哈利继承了男爵爵位,结婚生女,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忘记了这本笔记的存在。
直到3年前,哈利男爵感染了一场可怕的疾病。
那场疾病几乎摧毁了他的身体,也摧毁了他的意志,堂堂2级的战土,却虚弱到连一把长剑都难以舞动。
哈利男爵开始寻求帮助,却遭到了布兰登神父的拒绝。
于是,他开始寻求其它能让自己恢复健康的方法。
“等等,你说哈利男爵得过一场大病、还向我爷爷求助过?”伊芙忽然打断了玛丽莎的话:“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玛丽莎这时候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到现在,我还有什么说假话的必要吗?”
“还是说,你以为你的爷爷,真就是那种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教会奉献的牧师?”
“没有钱,哪怕男爵大人,也进不了教会的大门!”
伊芙被呛得脸色一紧,邓恩劝道:“她说得只是她以为的真相,之后咱们可以去问问你爷爷。”
“我知道。”伊芙点点头。
玛丽莎轻笑一声,继续讲了下去。
没有神术帮助,哈利男爵开始寻求各种方式,炼金术、民间医学、游荡的萨满或者德鲁伊。
他甚至邀请过女巫“灰眸”加加里为自己诊治。
但这一切都徒劳无功。
直到哈利男爵无意中再度翻到了那本笔记,看到了那一份“灾厄献祭”的仪式。
这种仪式号称可以满足发起者的“一切愿望”。
这种诡异的仪式向来与危险相伴,哈利男爵也只是看看,并没有想要将其实施。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农务官劳尔中饱私囊,从每年男爵下发的购买农具、种子和耕牛的资金中大肆敛财,持续已有10几年。
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激起了哈利的怒火,他亲自将劳尔招来审问,劳尔对此供认不讳,祈求哈利的原谅。
那时,哈利也只是想惩戒他一下,却忽然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上,绣着代表丰饶女神的花纹,于是文想到了那本笔记。
既然劳尔已经犯下了这种罪孽,那么何不试一试那仪式的真假呢?
按照笔记上的记载,哈利将劳尔控制起来,每天只给少量饮水,最终,劳尔被活活饿死。
之后,哈利又按照仪式的要求,将劳尔的户体悬挂出去、让更多人看到,以此来取悦安达略。
最初,哈利是志芯的,直到他发现,自己的精神真的开始变得饱满,体力和力气也开始恢复!
他甚至能够拿起一把重剑、独自训练上1个小时。
“劳尔是你父亲的农务官。”萨卡摸了摸头上尖角:“在罗格镇,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也有自己的家庭,可为什么我们从来都没听说他在失踪前去过你家的城堡?”
“因为劳尔自己做贼心虚。”玛丽莎毫不客气地道:“你也说了,他是个体面人,当然希望维护自己的名誉,这件事他很想私下解决,自然也就不会把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
“那之后呢。”邓恩问道:“第二个受害者,你父亲的亲卫首领安德烈,他又是怎么死的?”
玛丽莎冷笑一声:“他更是活该。”
哈利男爵杀掉劳尔时,还非常虚弱,许多事情无法亲力亲为,便将其中一些工作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安德烈。
但没想到,在劳尔死后,安德烈却以此为把柄要挟哈利,要哈利给他超出常规的报酬。
一开始哈利答应了。
但安德烈的胃口却越来越大,有时候一个晚上就要花去上百枚金币。
甚至还提出,要迎娶玛丽莎、继承索多家族的爵位,成为下一任男爵。
在哈利拒绝后,还跑去骚扰玛丽莎。
也就是那件事后,玛丽莎成为了知情者,哈利男爵也不得不开始着手除掉安德烈。
哈利与玛丽莎定计,让玛丽莎约安德烈单独出去喝酒,在酒里下毒、放倒了安德烈,然后按照仪式要求,将他的骨头全都活生生抽了出来。
“原来如此—”邓恩面无表情地点头:“你们索多家族还真是处境艰难,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好人。”
“死无对证,好说法啊!”
玛丽莎偏过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父亲就算进行了那种仪式,也绝不是什么邪恶之人,我们只对罪有应得的人下手!”
“是吗?”邓恩感觉有些好笑:“那么修斯呢,这件案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三个死难者,他又犯下了什么罪?”
玛丽莎立即道:“他作为冈瑟曾经的学徒,在冈瑟最困难时选择了背叛,这难道不是一种罪吗?”
“而且你以为罗格镇是什么世外桃源、还是觉得冒险者公会副会长的职位很容易拿到?”
“他上位的过程,每一步都双手染满了血腥。”
听到玛丽莎这么说,邓恩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就象是在看一场错漏百出的魔术表演。
玛丽莎柳眉倒竖:“邓恩,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玛丽莎小姐你的心理素质是真好。”邓恩摇头笑着:“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是因为知道了修斯的过去,才去接洽卢萍老师,让她添加你们,对修斯下手,让她为冈瑟老师报仇啊?”
玛丽莎张口结舌。
萨卡本来还觉得玛丽莎说得没什么问题,现在听邓恩这么一讲,也觉得有点不对,但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邓恩,玛丽莎说的究竟有什么问题啊?”
“她讲得看似有道理,但有一个细节,却非常不合逻辑、也不符合她之前所说的行为动机。”
邓恩声音平缓:
“之前杀劳尔、杀安德烈,别管玛丽莎是怎么说的,但从事实上看,这两人都和他们关系密切、没有戒备心,换句话说就是很容易得手。”
“但修斯,却是4级的重装战士,整个罗格镇第一强者,和他们虽然有所往来、但并不亲近杀掉他注定麻烦重重。”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动手、甚至不惜将这个秘密暴露给卢萍老师,为什么呢?”
平时邓恩讲到这个地步,伊芙多少都该明白许多了,但现在伊芙也是一头雾水。
喷,一群不专业的家伙!
邓恩心中摇头,嘴上道:“第一个死者,劳尔,只是个普通的虔诚信徒;而安德烈,作为哈利的亲卫首领,应该是不俗的职业者吧?”
伊芙点点头:“没错,是2级的盾战士”
说到这里,伊芙一惬,玛丽莎脸色越发惨白。
“没错,就是这样。”邓恩摊开手道:“恐怕是在杀掉安德烈、完成了仪式的第二部分后,哈利获得了远比第一次更加强大的力量,这让哈利得出了一个结论。”
伊芙艰涩开口:“献祭的活祭实力越强,好处也就越大?”
玛丽莎象是看怪物一样看着邓恩,她实在是无法想象,竟然有人能够通过她话里的一点细节,
就推理出她刻意隐藏的动机。
“所以别说什么正义、惩恶了。”邓恩讽刺道:“你父亲就是一个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的混蛋罢了。”
“邓恩,你放尊重一些!”玛丽莎急了:“的确,将修斯设为目标,确实有这部分考虑在,但你要搞清楚,不是我们去找的卢萍、是卢萍主动参与进来的!”
就象玛丽莎之前所说,卢萍回到罗格镇、担任玛丽莎私人教师的时间点,恰恰就在劳尔事发前不久。
朝夕相处之下,卢萍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常,并且在安德烈死后,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但卢萍没有告发他们父女,而是主动提出了要求一—希望能够得到灾厄献祭仪式的仪式方法。
于是双方便进行了一场交易。
由卢萍出手,杀掉修斯,帮助哈利完成仪式的第三步,之后哈利便会将仪式内容告知卢萍。
科比拉被这些反转惊住了,他忍不住问道:“可、可卢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是个老女人了。”玛丽莎刻薄地指着卢萍:“你看她的嘴角、额头还有眼角,哪怕敷了那么厚一层粉,还是有许多皱纹,皮肤也粗糙得不行。”
“灾厄献祭能满足献祭者的一切愿望,我父亲祈求力量、便获得了力量;她为了能够恢复青春,当然也会心动。”
邓恩这时候忽然回想起,早在自己因为贝尔班的死讯要赶去绿藻领前,卢萍就对自己说过,让自己不要掺和紫荆棘领的内部事宜。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卢萍恐怕已经和索多家族达成了交易、知道了全部内情,所以才会那样警告自己。
“你们具体是怎么杀掉的修斯?”邓恩问道。
已经讲到这个地步,玛丽莎也不再有什么隐瞒,
条掉修斯,是一场由卢萍主导的精密布局。
修斯作为4级重装战土,哪怕突袭,都很难保证杀掉他,更别说完成仪式了。
所以哈利先是借着邓恩他们找回自己母亲遗体的机会,邀请修斯去城堡作客、将部分仪式的关键、以及接下来要对修斯动手的计划放在桌面上,借故离开,然后再适时回来,让修斯看到上面的内容、却没法带走。
以此来引起修斯的警剔。
然后,就是等,等修斯主动找到卢萍。
要说卢萍的确足够了解修斯,果然,过了一段时间,修斯开始主动接触卢萍,并不谈正事,而是先向卢萍道歉,然后主动开始拉近关系。
卢萍一开始表现出拒绝,然后开始慢慢对修斯“开心扉”。
修斯则趁机对卢萍讲出了他看到的内容,让卢萍帮他在城堡内刺探情报。
两人的关系,就此越发紧密,修斯也慢慢开始真正信任卢萍,甚至由于过往的关系,对卢萍产生了一种近乎恋人的情。
接下来的事情,邓恩他们就很清楚了。
卢萍和修斯在海潮堡的小屋通过密道密会,在第4次见面时,卢萍用事先准备好的麻痹药剂控制住了修斯、将其杀死,完成了仪式。
“原来是这样。”邓恩叹息一声:“这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邓恩第一次去海潮堡时,修斯的态度会那么奇怪,死活不肯让自己的队员去海潮地窟,
时刻守在自己身边。
应该就是担心哈利男爵会对他出手,因此才将队员们放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全。
“然后就是今天了。”邓恩看了一眼卢萍:“你父亲特意用任务支开我们,就是为了杀掉卢萍老师、完成下一次献祭。”
“游乐之神信徒的献祭,对吧?”
玛丽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邓恩却不准备放过她:“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之前三个,你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卢萍老师呢,她又有什么罪?”
玛丽莎理直气壮地道:“她作为一个女人,用自己的姿色勾引男人、又背叛这个男人,把他杀了,难道还不是一种罪吗?”
伊芙呆愣愣地看着玛丽莎,似乎没有想到玛丽莎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呵。”邓恩被气笑了,一时间又有点无语,转向弗格:“你来说!”
弗格已经憋了半天了,闻言立即跳了出来:“嘿,贵族丫头,刚刚吃下的吐真剂让你排气的时候,是不是把你的脑子也排出去了啊?”
“卢萍她有罪?”
“你自己都说了,修斯背叛过冈瑟,卢萍作为冈瑟的未婚妻,为自己的未婚夫报仇,这难道也有问题吗?”
“反倒是你和你父亲,嘴里面说得冠冕堂皇,却从来都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杀劳尔、杀安德烈,甚至是杀修斯都算了,你们为了杀卢萍老师灭口,不仅把卢萍老师卖给了摩尔他们,今天我们出现,你还想把我们一起杀了!”
“邓恩,我觉得咱们对她太客气了,不如现在就给她灌下剩下两瓶吐真剂、扒光衣服,然后扔回海潮堡!”
萨卡在旁边默默补了一句:“罗格镇吧。”
“对!罗格镇!”弗格一拍巴掌:“然后把她做过的事做成牌子挂在脖子上,让整个罗格镇都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玛丽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邓恩。
邓恩这时候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咱们走吧,回罗格镇。”
“邓恩!”玛丽莎腾一声站了起来、想要冲到邓恩身边,却又被科比拉一把摁住。
她拧着身子:“邓恩,你真要这么做吗!?”
邓恩虚虚看了她一眼: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