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昭也凑上前，踮起脚尖，眯起眼睛，盯着看了足足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道：
“没错……越看越像！最近这胳膊，是不是老发麻、发僵，尤其是清晨醒来时，手指都不听使唤，捏不住东西，力气也提不上来？”
二皇兄浑身猛地一震，瞳孔骤缩，像是被雷击中一般。
“对！你怎么知道？！”
他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猛地想起这些天来的异常：右臂时常发凉，像被寒风吹过；练剑时明明挥得用力，剑锋却沉滞无力；写字时毛笔常从指间滑落，还以为是自己疏于练习。
他曾以为只是练武时拉伤了筋络，扭到了关节。
御医也曾看过，只是轻描淡写地摇头：
“殿下莫要多虑，大约是近来操劳过度，筋脉受了压迫。回去用热汤泡一泡，再涂些活血化瘀的膏药，静养几日便可好转。”
他信了那番话，便也没再追究，每日按时敷药，心中并未放在心上。
可现在——听着楚砚昭的话，看着手臂上那层若有若无的黑气，他脑中“轰”地一声，仿佛晴天霹雳炸开，整个思绪瞬间空白。
他一直谨慎小心，行事滴水不漏，连喝的茶水都要亲信试过才肯入口。
可没想到，竟还是被人暗算了？
是谁？
什么时候下的手？
是在宫宴上那一杯敬酒？
还是上次巡视城防时，不小心碰到了刺客留下的暗器？
地点呢？
宫中？
府邸？
还是那条偏僻的回廊？
他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其实，青松刚才向皇上禀报的情形，半点没有瞎编，句句属实。
这几日，二皇兄的右臂确实日渐不适。
起初只是偶尔酸胀，后来发展为持续麻木，夜间尤为明显，有时甚至疼得无法入睡。
他悄悄召见过御医，那人年迈体衰，戴着老花镜反复查看后，也只是摇头叹息：
“许是练功时用力过猛，气血逆行，筋脉堵了。不算大碍，擦些温经通络的药膏，再配合艾灸，慢慢调养就会好。”
他信了，也就放下了戒心。
可谁能想到，根本不是什么筋络堵塞，也不是练武受伤。
是毒。
一种极其阴损的慢性毒药，潜伏于血脉之中，悄然侵蚀经络，破坏肢体运转之力。
毒性不烈，不会致死，却足以废掉一条手臂——让人武艺尽失，形同废人。
更可怕的是，这种毒发作缓慢，症状轻微，极易被误诊为旧伤复发或劳损。
想给他下毒，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既不取他性命，又要让他逐渐丧失战力……
如此缜密的算计，分明是冲着他而来。
而这背后之人，手段狠辣，心思缜密，熟悉宫中规矩，能接触到他的日常起居。
谁还用猜吗？
二皇子心里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他刚想开口询问楚砚昭该如何解毒，一低头，却发现她正转着圈儿，脚步轻巧地挪动着，眼睛滴溜溜地东张西望，像是在仔细搜寻着什么隐秘的东西。
“灵儿，你在看什么？”
他轻声问道，语气温柔，带着几分疑惑。
“别出声！”
他话音刚落，楚砚昭立刻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迅速压在自己的唇边，示意他安静。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异样的光亮，仿佛夜猫子盯准了猎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警惕与兴奋交织的神色。
她屏住呼吸，双耳微微前倾，紧紧贴着空气中流动的每一丝声响，仿佛连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都不放过。
下一秒，她的嘴角猛然向上一扬，勾起一抹贼兮兮的得意笑容，仿佛猎手终于锁定了猎物的藏身之处。
她抬起手，毫不迟疑地指向角落一处阴暗的帷幕后——
“找到了！就是你！躲什么躲？你的心跳声都快成鼓点子了，咚咚咚的，吵得我都快没法集中精神了！别说我和二皇兄了，整条长廊的猫狗都要被你吓醒了！”
二皇子一愣，眉梢微动，还没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转眼之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
眼神骤然一冷，眸光如刀，猛地盯向那躲在帷幕阴影里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从额角滑落，还没等二皇子开口质问，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只是想好好伺候主子，生怕哪里做错，惹了二皇子生气，所以才……才忍不住偷偷跟来，想看看情况……真不是有意偷听……真的！奴才这就走，这就走，绝不敢再犯！”
“站住！”
二皇子厉声喝道，声音如寒铁砸地，铿锵有力，震得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来人！把他押回宫去！关进偏殿地牢！看紧了，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青松的下场，你们都还记得吧？”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语气中没有一丝迟疑，只有彻骨的警告。
其实，他早就怀疑是身边人动的手。
可他更想亲眼确认，亲手揭开那层伪装的皮，看清楚究竟是谁，在暗地里朝他捅刀。
看着那小太监被两个侍卫强行堵住嘴，拖着踉跄离去，二皇子的胸口却像被压了块巨石，闷得喘不过气来。
先是青松，那个从小跟在他身边，从不敢多说一句废话的老实人，被发现“通敌”后活活杖毙；再是青苗，昨夜莫名暴毙，尸身冰冷，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今天这一局，从一开始就不顺。
处处受制，步步惊心。
两个最亲近、最信赖的贴身太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若不是楚砚昭刚才那一耳朵灵光，他可能到死都蒙在鼓里，甚至不知自己身边早已被安插了耳目。
他缓缓闭上眼，手指捏紧了袖口，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复杂地望向楚砚昭，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灵儿，我身上的毒……你能解吗？”
“当然能啊！”
她扬起小脸，毫不迟疑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得一脸笃定，“你可是我二皇兄，我怎么会看着你出事？回去我就给你摘一株灵草，晒干了碾成粉，混着温水喝下去，保管明天一早你就生龙活虎，比谁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