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掌心的龙纹玉突然烫得惊人，像被塞进了块烧红的炭。
她垂眸盯着玉面流转的金纹，喉结动了动——方才母亲说“主墓室钥匙在里面”时，指腹恰好按过这处龙睛。
此刻那两点龙眼状的玉斑正泛着幽光，像活物在盯着她。
“咔嗒。”她屈指叩了叩血阶尽头青石板上的凹槽，与玉佩轮廓严丝合缝的凹陷里积着暗褐色的渍，凑近能闻见铁锈混着腐草的腥气。
指尖刚触到凹槽边缘，玉佩突然剧烈震颤，震得她虎口发麻，几乎要脱手。
“阿幽。”她低唤一声，灯笼犬立刻叼着安魂灯凑上来，幽蓝灯焰舔过玉佩表面，那些暗红血渍竟像被火舌卷走般消融。
苏璃趁机将玉佩按入凹槽，只听地底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整面石壁“轰”地裂开条缝隙，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涌出来。
螺旋阶梯从裂缝里垂下来，青灰色石砖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每一级都刻着盘曲的蛇纹，蛇眼处嵌着褪色的朱砂。
最诡异的是空气里浮着若有若无的震颤，像有人用无数根细弦同时拨动心脏——苏璃摸向自己心口，心跳声竟与石壁里渗出的韵律重叠了，一下，两下，慢得像要停滞。
“共命阵。”小烬的狐尾猛地绷直，原本蜷在她肩头的身子压得她锁骨生疼，“这些心跳不是自然的。有人把守碑人的生命波动串成了网，像……像用活线织成的经络图。”他的声音发哑，耳尖泛起不正常的粉，显然正用妖力抵抗那股牵引。
团绒突然从她怀里窜下去，肉垫拍在石阶上，耳朵紧紧贴着地面。
小猫的银铃没响，却仰起脸，瞳孔缩成两道竖线：“下面……他们在叫‘阿璃’。”尾尖微微发颤，“是守碑人的声音，好多好多，像浸在水里的萤火虫。”
怨魄七号摸出枚锈蚀的铜铃，指腹擦过铃身刻着的“镇幽”二字，喉结动了动：“我师父说过，归藏府是三层嵌套的。表层碑林镇魂，中层活桩续脉，底层……”他声音低下去，铜铃在掌心泛着冷光，“是祖碑之心。但没人能走到第三层，因为每下一层都要拿守碑人的命换钥匙。”
苏璃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图鉴封皮，羊皮纸触感粗糙，像母亲临终前握过的那双手。
忽然，玉佩与图鉴相触的地方泛起金光，一行古篆浮现在玉面：【灯引归途，血启重门】。
她瞳孔骤缩——这是母亲昨夜在团绒共感里刻在残碑上的字，当时她只当是普通咒语，原来藏着破阵的关键。
“阿幽，衔灯先行。”她指尖重重按在图鉴上，激活的蓝光顺着手臂窜上眼底，“用灯焰烙下安魂符，照出安全路。小烬，布三层幻障，把我们的气息搅成乱麻。七号，用铜铃学巡值阴差的摇铃节奏，他们听惯了这个，不会起疑。”
阿幽低呜一声，额间安魂灯“唰”地涨大，幽蓝火焰竟转成了淡金色。
它叼着灯盏踏阶而下，每走一步，灯焰就“啪”地炸出枚小符印，在石阶上烙出淡金纹路——那是苏璃在第一层地宫签到时获得的“避煞印”，能隔绝阴脉侵蚀。
队伍下行时，石壁上的水珠开始凝结成细流，顺着蛇纹往下淌，在阶前积成小水洼。
小烬的狐火已裹住众人，幻化成四个提着灯笼的守碑人影子；怨魄七号的铜铃每隔七步轻摇一次，“叮铃”声混着滴水声，倒真像巡夜阴差的节奏。
当走到第二层转折处时，团绒突然炸毛，整只猫弓成球，肉垫死死抠住苏璃衣襟：“他们在抓！”
苏璃抬头，只见原本光滑的石壁上浮现出无数手掌印，暗红血渍渗进石纹，指节处的骨节印都清晰可见。
最前排的掌印竟与她的手型分毫不差——从拇指根的茧到小拇指的微曲弧度，像有人照着她的手模刻上去的。
“持灯者才能唤醒归藏之眼……”她想起母亲被救出时说的话，后颈泛起凉意。
归藏府的机关，守碑人的血阵，甚至那首《星眠谣》，难道从她出生起就被算进了局？
“璃儿。”小烬的狐尾扫过她耳尖，声音压得极低，“这些掌印的血，和水晶棺里守碑人的精元味道一样。”
苏璃摸向腰间图鉴，封皮烫得惊人，里面传来灵宠们此起彼伏的低鸣——阿幽的灯焰在咆哮，团绒的银铃在震颤，小烬的狐火在灼烧。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系统总在古墓最危险处提示签到，为什么灵宠们总在她遇险时爆发出超常力量——这具图鉴，根本就是为“持灯者”量身打造的破局钥匙。
第三层入口的石门比想象中更黑，像块浸了千年墨的玉，门心嵌着面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灰，却映不出众人身影。
苏璃凑近时，镜中突然泛起涟漪，三十多张守碑人的脸浮出来，有的闭目，有的流泪，却都与她在中层见过的那些人有七分相似——是他们的祖辈？
“咚。”
心跳声在此刻骤然同步，震得青铜镜嗡嗡作响。
苏璃鬼使神差地将玉佩贴在镜面上，镜面涟漪猛地炸开，映出幅让她呼吸停滞的画面：
穿守碑人祭袍的女子怀抱婴儿，发间插着半朵野菊。
她颤抖着将玉佩掰成两半，半块塞进婴儿襁褓，半块贴在自己心口，唇形动了动——是《星眠谣》的调子，“星子落进小窗棂”。
画面戛然而止，石门“吱呀”开启，腐骨的腥气扑面而来。
白骨铺就的窄道延伸向黑暗，每块骨头都泛着青灰，指骨、腿骨、肋骨交叠着，像被人刻意摆成某种阵图。
道尽头有幽光浮动，隐约能看见黑色石碑的轮廓，碑身刻着的纹路非篆非隶，像被血泡过的树根。
“呼吸慢了。”小烬的尾巴缠上她手腕，指尖按在她脉门上，“我们的气血在跟着下面的心跳走，再往下半层，怕是要被吸成干尸。”
苏璃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她迅速翻开图鉴，指尖在“逆息签”的位置划过——这是她在极阴古墓里签到获得的保命符，用签到气运反哺自身，能短暂切断外力牵引。
“闭气三息。”她声音冷得像冰锥，“用图鉴灵气护住心脉。阿幽的灯焰能镇阴，小烬的幻火能搅乱，七号的铜铃能惑魂——我们是灯，不是油。”
阿幽的灯焰突然腾起三尺高，淡金火焰里裹着幽蓝，在众人周身织成光罩。
团绒“喵”地一声跃上她肩头，肉垫按在她天灵盖，小猫的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像团小太阳。
苏璃踩上白骨道的瞬间，脚底下的指骨发出“咔”的脆响。
她低头，看见骨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和母亲棺底的血洼一个颜色。
幽光越来越亮，黑色石碑的轮廓逐渐清晰，碑身纹路竟在缓缓流动，像有生命。
“他们以为用我族血脉养阴脉，”她摸了摸腰间合二为一的玉佩，龙纹正随着心跳发亮，“却忘了灯一旦亮了——”
阿幽的灯焰突然炸响，淡金火焰裹着幽蓝火星，直往碑影方向窜去。
黑暗中，传来石碑轻颤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