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回想起在神殿的那一战，肆烬与叶初的对话就提起过此事。
但当时他并未多想。
如今自家主子神色严肃的同他讲述，何夕这得相信了。
肆烬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眼底闪过一抹悲伤。
转身不再看他。
刚走没有两步。
何夕的声音再度传来。
“即便如此，属下也绝不后悔，这一生能够侍奉于您，是属下的幸事，也是唯一要做的事。”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属下都会一直追随您，效忠于您，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番话一如当年在神殿时，何夕曾向肆烬发誓。
一模一样的语气。
一模一样的眼神。
一模一样的坚定。
肆烬眼底闪过片刻恍惚。
也许他心中早有答案。
若不是不想将其牵连其中，又怎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他了解何夕的脾气。
最终无奈叹了口气。
“愚忠的属下，罢了，随你吧。”
肆烬妥协了。
得到能够继续留下来的允许。
何夕眼含热泪，激动的难以言喻。
“多谢邪神大人成全。”
起身继续侍奉在肆烬左右。
他不敢问对方为何一定要将世界变回混沌虚无的样子。
却也能从中猜到几分。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家主子的心中有一位从不宣之于口的故人。
对方在肆烬的心中很重要。
而那时，肆烬还是神明。
闲暇之余，常常去拉族翻看历代神明的画像。
有一次他无意撞见肆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初代神明的画像上。
那时他以为肆烬是憧憬初代神明的英姿。
却在一日发现，自家主子停留在画像的眼眸中充满浓浓的悲伤之意。
何夕当时不理解。
也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他知道自家主子的身份很神秘，却从不会过问。
直到后来他从肆烬与叶初的对话当中拼拼凑凑得出了一些信息。
那就是自家主子十分思念初代神明。
想必他如今要做的事情与初代神明有着无可厚非的关系。
但那些都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
他只需要珍惜眼前能够继续侍奉的机会。
其他的都不重要。
反正时机到了什么都会知晓。
而另一边。
医药谷。
黑洞凭空出现。
叶初和东方云云从中走出。
彼时夏安已然完全恢复，但因为太过忧心，而一直在庭院内等候二人回归。
“木头。”
一声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紧张。
夏安猛地回头。
眼中赫然多出了那道身影。
快步上前查看。
“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紧张的样子叶初都看在眼里。
对于他这副样子叶初无奈扶额。
“我现在能有什么事？”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暖暖的。
这样被人惦念的感觉不赖。
“肆烬视你为眼中钉，还是要小心些。”
提到肆烬，叶初的眼眸暗了下去。
夏安察觉他的异样询问。
“怎么了？”
东方云云见二人有话要说，干脆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跑去跟其他人禀报叶初平安归来的消息。
空气中陷入一片寂静。
耳边能听到风吹过的沙沙作响。
这是叶初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木头，我们四处转转吧，好久没能和你静静待会了。”
他的要求夏安不会拒绝。
“好。”
二人来到一处无人之境。
这里是医药谷种植珍稀药材的地方。
是新被显现的地图。
此处无烂漫山花的香气。
却有着让人闻了舒心的药香。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静静欣赏这为数不多的景象。
想到外界如今的惨状难免让人唏嘘。
微风吹落一片药材花的花瓣，飘落在叶初身前。
他下意识抬手去接。
盯着那落花看了许久。
而后幽幽开口。
“木头……你认为肆烬真的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吗？”
“为何这样问。”夏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肆烬。
他们二人之间自然不必藏着掖着。
“有些疑问罢了。”
叶初转身看向他。
眼眸对视的时候，叶初看到了答案。
“你也觉得没有对吧。”
“……嗯。”夏安低垂下眼眸，淡淡嗯了一声。
他就知道。
“一个人真的坏到令人发指，又怎会将传承药卷交给敌人？”
说着叶初的视线落在了眼前这片偌大的医药谷。
“此处是他一手建造，当时更是由他接引逃难的各族来到医药谷，他明知道我们躲在这里却没有发兵将这里摧毁。”
“难道真的是因为此处是他的心血而不忍心去破坏吗？可真的如此，他又为什么尽心尽力教医药谷的医师？”
“明知战况覆水难收，教敌人救人？未免太过荒唐。”
叶初说的这些夏安都有过疑问。
可对方也的的确确在动手的时候没有留情，招招带着杀意。
纵使费解，他们也必须摒弃杂念，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
“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叶初沉默片刻。
眼神深邃让人看不懂。
“木头，在我实力达到半神境后，我能听到来自这个世界不同地方的声音，它们是万物的反馈，还有世界的悲鸣，以及……当年的真相。”
真相？
让夏安有了疑问。
“什么真相？”
叶初神情复杂，走到夏安身前，牵住对方的手。
“我感受到了肆烬当年的悲痛，他的心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散落在大地上，为这个世界提供资源生机的……也属于有他的心脏。”
夏安闻言，颇为震惊。
“你是说……”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讲。
叶初将自己感受到的一切，透过万千如丝传递给夏安。
“你也看一下吧。”
说着二人缓缓闭上双眼默默感受世界想要告诉他们的真相。
催动神明之力，与叶初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大地反馈给他们二人的全部都是昔日散落力量的回忆。
画面犹如幻灯片一样在他们的脑海快速闪过。
医药谷的记忆停留在肆烬建立时。
那时的少年意气风发胸怀大志，凭借满腔热血建立医药谷。
更是将从天外获得到种子，种在这片土地，让它们生长发芽，变成一株又一株珍稀药材。
没日没夜的照顾，小心呵护。
植物们因此也很亲近他。
愿意被他挖走去救人。
随着时间推移，肆烬教会了许许多多具有成为医师才能的人。
他们肩负起身上的职责，散落在大地上，为更多人治疗。
只是突然有一天，医药谷再也不见了肆烬的踪迹。
直到有一天，肆烬的身影再度出现时，他已失去往日光辉，不再是当初的哪个少年郎。
来到谷中也是为了拿珍稀药材。
植物们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欢喜的不得了。
静静感受他的触摸。
很快人再度离开。
后来肆烬正大光明的回到这里。
植物们还帮助他破解了医药谷尘封千年的秘密。
那段来之不易的时光，它们很珍惜。
再后来肆烬一行人不得不离开。
但在那之前，医药谷的邪祟已经被完全祛除。
肆烬用心教导他们，并选出新的继承者成为谷主。
正是月莲。
他没有别的交代，只说了一句。
一定要尽到医者本分，便匆匆离开了。
在月莲知道肆烬的身份后，她不像旁人那样反应强烈。
因为她没有资格去评判肆烬的好与坏。
至少他从未对不起医药谷。
肆烬的气息消失后，植物们再度情绪低落起来。
可作为最纯净的治愈药材，它们能够感受到肆烬身上的痛苦。
尝试化解却毫无办法。
让他们的心闷闷的难受。
画面结束，二人睁开双眼。
那痛苦依旧不曾散去。
“这画面……都是周围生命的记忆。”
良久夏安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叶初的喉咙也仿佛被什么堵住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