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清点了点头,虽然混混说庙祝多是半仙儿,但这府君还真不一定是出马仙。
出马仙有别于普通的山精妖怪,它们很讲规矩,从不建庙,只建营堂。
营堂又叫家坛,而建庙就叫公庙。
公庙必须得三教认可,不然就是淫祠野祀,会被伐坛破庙。
像青衣娘娘庙就是一个淫祠野祀,被人拆了不冤。
仙家们大多精明,不会为了一个虚名,硬去挑战三教的权威。
它们搞的是家坛,也就是把信仰立在弟子们的家里。
通常是在一个专门的房间里,挂上写着堂口全部仙家名字的堂单,以及众仙家的牌位。
堂里的弟子和信众们都来这里上香祭拜,搞得象祖宗祠堂一样,以此来规避打压。
当然,还有一些仙家的做法更聪明。
它们既想要在庙里吃香火,却又不想被三教打上淫祠野祀的标志,便想了个取巧的法。
那就是让出马弟子去找三教的人商量,看能不能进行“加盟”,由他们来建一个三教的庙,主殿就供奉三教正统的神仙,而偏殿就用来供奉仙家。
至于偏殿仙家的身份嘛,美其名曰护法神或办事仙,赚到的香火三七分,或者五五分。
这种双赢的法子,三教的人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为了避免仙家胡来,砸了自家招牌,在“加盟”之前,都要好好考校一番,没点实力的仙家,还弄不成这个事。
总的来说,这两种方法都有些窝囊,但赚香火嘛,不寒碜。
在修为积累的原始阶段,做点上不得台面的事都是难免的,黑妈妈是这样,胡三太爷也是这样……
譬如黑妈妈是东北一带的道教大护法,胡三太爷是佛教大护法之一,号称人间地菩萨。
至于为何李半仙要把这个青衣娘娘庙,改建成府君庙……张静清怀疑就是后者这种情况,仙家找府君“加盟”了,名义上是府君庙,其实干事的是偏殿的仙家,所以庙祝才是半仙。
至于这位府君是何人物,是不是被三教承认的正统,光从几个混混口中得到的这点消息,张静清还真无法判断。
所谓的三教承认的正统,不一定要三个教一起,其中一个承认就好。
这些年来,局势不稳,朝廷敕封了不少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朝廷一般是和儒教深度绑定的,所以朝廷敕封,等同于三教敕封。
……
……
随后,张静清又问了几个消息,混混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他们如此配合,张静清一挥手,混混们身上的碎银子飞出,落到了他的手里。
混混们只觉得身上的压力一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听到张静清说道:
“回去日行一善,持续一个月,这件事就算了,要是敢敷衍,拘了你们的魂来抬轿子。”
身上的压力没了,心里的压力却是陡增,以往横行霸道的泼皮们,此刻却是被吓得不敢起身,对着张静清疯狂磕头,大呼法师饶命。
张静清说的抬轿子,不是真的抬轿,而是拘魂的意思。
自古便有一种的说法,不要住在庙旁边,特别是新建的庙旁边。
因为新庙里面“神仙”孤零零一个,非常的没有排面,往往会从附近的村子里面拘来一些男男女女来服侍自己。
这就和之前张静清遇到的山鬼娶亲差不多。所以,道教才要伐坛破庙,清除淫祠野祀。
而此刻,这些青年看的真切,以往青衣娘娘的位置,正供奉着一尊见都没见过的神象。
他们见识少,不认得那是堂堂正神天蓬大元帅,只觉得那神象两侧连个护法、童子都没有,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再加之这很明显就是新庙,也正符合招人抬轿的流程了,他们刚才又冲撞了对方,如何能不怕?
“记住我说的话,”张静清指向门外:“快滚!”
几个混混哪敢不从,连忙跟跄地朝门外“跑”去。
其中跑得快的那个,都到门口了,回头一看,却见另外几个同伴,竟然真的在滚。
他愣了一下,连忙又跑了回来,重新以滚地的方式滚出。
张静清:“…………”
自己这么凶?!
他一直觉得自己仙风道骨,行事作风非常符合道家高人的气质。
几个混混滚出了门,还不放心,又多滚了一段路后,才倏地起身,朝着远方撒丫子狂奔,很就没影了。
其实,张静清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他才没功夫去管那几个泼皮有没有日行一善。
不过那几个泼皮却是当了真,认认真真的在执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还给道观打响了一点知名度。
张静清走出大门,站在修缮一新的道观门前往里看去,一番打整之后,不复先前的破烂,还真象那么回事。
其实吧,要是早知道有人要把这里改造成什么府君庙,他是不会自找麻烦,把这里作为道场的,一个房子而已,他买好材料,号召猖兵猖将们建起来,还真算不上什么事,最多修的差一点。
“县太爷肯定知道这档子事,但还是给了我!”
“难道他对李半仙很有意见,或是对那个所谓的府君很有意见,所以来了个驱虎吞狼,借刀杀人。”
“唉,真是麻烦,道爷我就想找个清净地儿好好修行,一来都这么多破事!”
张静清抱怨了几句,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也没放在心上,他这个人,比较自然随性,做事凭心。
收起心思,他看向道观门楣,那里空空如也。
“还差一个匾额,弄好了之后,这个道场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匾额是门面,是招牌,可不能随随便便写几个字就挂上去,得威严庄重,这是个技术活,还得去城里找专业人士来弄。”
“专业人士……”
张静清思忖了一下,初来乍到,在这北邙山县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找什么专业人士?唯一算得上“熟”的就只有县太爷了。
“破县令坑了我一次,得要点利息回来,这个匾额得让他来弄!”
一念至此,张静清不再耽搁,径直朝着北邙县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