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议论声戛然而止。
贵妇们同时换上端庄又亲切的笑容。
温雯顺着她们的目光回头,蒋天颂大步走来。
“蒋先生”
众人想要去攀关系,然而不等她们把话说完,男人就已经长腿越出,面无表情与她们擦肩而过。
不远处,念初被保姆扶着,从长廊处慢慢走出。
两边陈列着一架架花圈,白白黄黄,清冷凄凉。
念初垂着眉眼,嘴角下垂,苍白的脸色并不比一旁的菊花好多少。
蒋天颂满眼担忧,大步上前,取谛保姆的位置。
“不是要你休息吗?怎么又出来了?”
“我问过医生了,站一会儿没关系的,今天是送爷爷最后一程了,我不想错过。”
男人揽住女人,自然地脱下身上外套,罩在了女人肩上。
长臂虚揽着她,将她整个护在自己身边。
两人低声絮语,虽然远远地听不清说了什么,但那种互相依偎的亲密无间做不了假。
旁观着这一幕的贵妇们眼中纷纷掠过复杂。
有人恨恨地说:“都是过来人,当谁没结过婚呢?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次都在人前这样做样子,真假!”
“是啊,他们都结婚那么多年了,再喜欢新鲜感也该过了,肯定是演出来的!”
“我看是为了维护天颂形象,他这几年惦记扶正,自然不能出现婚变丑闻。”
“听你这么说,难道知道内情,天颂有外遇了?”
“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他如今的地位,还不是迟早的事?”
眼见着七嘴八舌,蒋天颂的出轨就煞有其事了。
温雯垂下眼睛,都说这上流社会多好多好,怎么她嫁进来以后却觉得,这些上流人士也挺下流呢?
不再理会这些无事可做,也不是真心来吊唁老爷子,只一心盯着人家夫妻感情的奇葩。
温雯主动朝着念初的方向走过去:“二嫂。”
她跟念初还算说得上话。
念初见是她,点了点头:“弟妹。”
说起来,温雯比她还大一些。
不过两人相处,总归是按照丈夫的身份算礼数。
念初拍拍蒋天颂手臂:“温雯来了,我和她一起就好,你忙你的吧。”
蒋天颂点头,看向温雯:“小初身子不便,有劳你了。”
男人神色并未多么冷酷,语气也是淡淡的。
然而久居上位的沉稳和威压,还是在垂眸的一瞬间,自然释放而出。
温雯也是混官场的,不自觉就带了点从属的躬敬。
“好,我会完成任务的。”
蒋天颂点点头,没多言就走了。
他一离开,刚才那些女人又全朝着念初围了过来。
“小初,又见着你了,气色真好。”
“天颂是真疼你啊,结婚这么多年,还好成你们这个样子的不多见了。”
“不过你也不能太放心了,我可是听说,他在外头还有个小的”
“去,胡说什么呢!没看见小初还怀着身子?”
“就是怀着身子,这时候才容易出事呢!小初,你可别当我开玩笑,这全是过来人的肺腑之言”
念初神色不变,嫁给蒋天颂这么多年,这样的场合她早已经习惯适应了。
没理会那些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话,她自顾自开口:“现在几点了?”
众妇人一愣,下意识拿手机要看时间。
念初却抬起手:“瞧我这记性,自己戴着表,还想着跟别人问时间”
“对了,你们都对表有研究吧?这块表是前段时间天颂送的,我也看不出什么好坏,就觉得表盘挺有设计感的,来,你们也帮我看看”
念初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戴着手表的手伸出去。
展示被她戴在手腕上的二环一套房。
贵妇们脸上各色纷纭。
念初把玩着手表,语气没什么笑意,甚至带着点点疲惫。
“天颂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不懂这些,还总是送,我也就是戴个新鲜了。”
“各位姐姐婶婶,你们都这么懂,想必家里老公送的一定更多吧?”
“别吝啬啊,也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别说贵妇们了,就连温雯都感觉一阵寒碜。
她们的男人,要么是有钱,但不愿意把心思花在她们身上。
要么是有爱,但坚信自己妻子不是为了钱嫁给自己的,所以很少为她花什么大钱。
念初这种算独一份了。
刚刚还七嘴八舌的女人们脸上讪讪的。
“蒋先生给你的,自然是好的,我们哪比得了。”
念初冷眼看着这些人,明明是来参加葬礼,脸上却并没有几分缅怀。
反而一个个笑的很开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只是来应付。
“不愧是长辈,说话就是好听,我喜欢和你们聊天。”
温雯再看不出来念初不喜欢这些人,她就是傻子了。
谁远谁近,谁轻谁重,她还不至于拎不清。
“念初,那边有椅子,我扶着你去坐一会儿吧。”
两人到了个清净的地方,温雯让念初坐着,自己去接了杯温水回来,双手递给念初。
念初接过,看她一眼:“你也坐。”
温雯侧身坐下,关切地说:“还好吧?有哪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什么都是虚的,你的身体最重要。”
念初摇摇头,那些女人嘴巴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早就不是早些年的小姑娘,这些已经刺激不到她了。
“振华教育的事情,还没谢过你,提前给我报信。”
“你说这个啊,我也是随口一提,正好天渝的工作在那,自己家人不给方便,难不成还便宜外人?”
温雯跟蒋天颂接触不多,往来的只是念初。
念初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平时用的,全都是最好的。
再加之蒋天颂时不时送礼给她,配饰,手表,珠宝什么的。
哪一件单拿出去,都足够镇得住场面,让那些揣测她过得不好的长舌妇闭嘴。
温雯理所当然地认为,蒋天颂对念初是有求必应的。
像开教育机构这种小事,只是打个地基,做大做强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念初握住她的手,温雯手腕纤细,却很空旷。
她低头扫了眼,自然地脱下自己戴在左手的珍珠手炼,套在温雯手上。
乳白色的细水珍珠,在日光的照耀下涌动着温润的光泽,托着女人清瘦白淅的细腕,极美。
“啊,这个,我不能收”念初身上的,肯定不会是俗物,温雯受宠若惊。
念初另一只手盖住她的手背,力道轻柔,却也让温雯不敢再乱动。
象这样的配饰,她橱柜里不知道多少,一天换一个,一年戴不完,摆着也是浪费。
“收下吧,这次的事情我领情,无论成与不成,都很谢谢你。”
晚上回家,温雯卸妆,换衣服。
她脱下腕上的手炼,找了块绒布包好,小心翼翼放在床头柜。
蒋天渝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留意到她的动作,额外多看了眼。
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种东西了?”
温雯的工作性质既不允许她花枝招展,也不允许她珠光宝气。
他记忆里的她一直都是朴素的。
温雯白他一眼:“二嫂给的,感谢我们告诉她振华教育要变更股权的消息。”
“二嫂?”蒋天渝一下子正色了:“原来就这点小事啊,那你把东西还给她,她帮了我们那么大个忙,我不过是说点小道消息,哪有脸拿她的礼?”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往回要的?”温雯再次白他一眼:“你要是真有心,不如把振华教育这事盯得明白点。”
“好好好,我盯,我去盯。”蒋天渝笑着伸手,把温雯搂进怀中,声音拉长暗示道:“她把教育的事做好了,以后咱们有了孩子也受益。”
温雯脸皮一红,蒋天渝已经亲了过来
蒋松跟蒋柏守在灵堂,一起的还有蒋天生。
其馀蒋家几个小辈都不在,各干各的去了。
蒋柏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试探道:
“现在爸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你跟我了,大哥,你接下来还打算继续在外面吗?”
蒋松看了眼蒋天生,后者低下头说:
“您做什么决定都行,不用顾忌我。”
蒋松收回目光:“我在国外,有儿子有儿媳,还有孙子孙女,挺好的。”
蒋柏并不意外:“那天颂”
蒋松眸光冷了冷,拂袖道:“那个孽子,现在翅膀硬了,巴不得我死在外头。”
“行了,别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蒋柏及时打断他的话:“既然你想在国外养老,以后得了空,我会去看你的,咱们两兄弟还是得时不时聚一聚,关系不能因为距离远了就散了。”
蒋松对这话很受用,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无论爸在不在,你都是我弟弟。”
两人正聊着,外面忽然一阵车鸣声。
三人下意识回头。
一道淡薄、纤细的身影,慢慢从远处走来。
起初只是一道细细的影子,随着越来越近,面孔露了出来。
贺媛摘下墨镜,在老爷子遗照前放下手中的花。
蒋松脸上掠过一抹不自在。
蒋柏微微错愕:“你”
她怎么来了?
离了婚,就不能算蒋家人了。
“别误会,爸当年对我很好,我顾念以前的恩情来送他最后一程。”
贺媛出声解释,眼睛看着蒋柏,一个眼尾都没给到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