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到自己的手臂象是箩卜一样,被齐肩斩断,飞了出去。
鲜血疯狂从断口泵出,那匪首整个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肩头。
“你……”
随后,铺天盖地的剧痛才猛地席卷了他的神经,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砰然倒在地上,直接痛晕了过去。
旁边的小劫匪瞬间瞪圆了眼睛,象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极度恐惧噎住的气音,好半晌才嘶声叫出来:“啊——!杀人了!!”
赫连??懒得废话,手中染血的长剑顺势一送,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那小劫匪的叫声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倒地。
转眼间,两具尚带馀温的尸体就这样水灵灵、血淋淋地叠在了一起。
宁姮掩了下口鼻,轻啧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嘲讽。
“好歹是大景的子民,表哥处置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愧为‘暴君’呐。”
赫连??知道她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有手段自保,可方才看到她被那两个混混围住时,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此刻见她还有心思调笑自己,语气算不上多好,“这种祸害留着干嘛,过年吗?”
他拧眉看着她,“你不是伶牙俐齿,在朕面前从来都不肯吃亏么?怎么刚才就傻站着让别人欺负?”
宁姮亮出一直捏在指间的几根银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就算他不来,她也能全身而退。
但既然皇帝都动了手,她也省了事,谁杀不是杀,结果都一样。
“碰到哪儿没?”赫连??目光扫过她全身。
“没有。”宁姮道:“放心,伤不着你的崽。”
亲口听到她这般直白地承认孩子与自己的关系,赫连??心头猛地一悸,难以言喻的激荡情绪瞬间冲刷过四肢百骸。
但这澎湃的心潮不过维持了片刻,便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她现在是睿亲王妃,是表弟明媒正娶的妻子。
眼底刚刚亮起的光芒迅速黯了下去,赫连??垂眸,掩去其中翻涌的复杂情愫。
转瞬间,阿婵也冲破人群赶到了,气息微乱,“阿姐,没事吧?”
“我没事。”
阿婵不放心,还是快速将她周身仔细查看了一遍,确认连衣角都没破一块,才松了口气。
随即忍不住念叨,“阿姐,你稍微警醒些!下次不能再让自己陷入这种危险了!”
宁姮一个脑袋两个大,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教训她?
她才是受害者好嘛。
“行了行了,知道了,”她摆摆手,试图扯开话题,“下次我直接全杀了,一个不留,总行了吧?”
她抬步欲走,“咱们快走吧,别让怀瑾等着,他该担心了。”
巷子里光线昏暗,地上还躺着尸体,流淌的鲜血让地面有些湿滑。
宁姮经过那匪首尸体旁边时,为了避免踩到血泊,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却不慎被墙角堆放的杂物绊了一下。
“哎?!”重心不稳,她一个趔趄,惊呼着向前扑倒。
而赫连??就站在她身侧,几乎是本能反应,眼疾手快地伸出长臂,一把揽住宁姮的腰肢将人捞起来。
然而,宁姮是面向他这边摔倒的,他这慌忙一揽,力道和角度都出了些许偏差。
只听细微的“啵”一声轻响——
两人结结实实地……吻到了一起。
唇瓣相贴的触感温热而柔软,带着彼此陌生的气息。
宁姮:“……”
赫连??:“!”
两人双双都愣住了,瞳孔在极近的距离里放大,清淅地映出对方惊愕的神情。
刚松了口气的阿婵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有没有搞错,这也能撞上?
嘴巴上有地心引力还是抹了浆糊?
远处,在原地等了许久都未见宁姮回来,心中越来越焦急难安的陆云珏,不顾德福和侍卫的劝阻,执意寻了过来。
他刚跌跌撞撞地跑到巷口,抬眸看到的,正是姿态亲密吻在一起的两人。
陆云珏怔愣在原地。
浑身血液好似僵住了。
不过片刻,剧烈的咳嗽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他清瘦苍白的手指发着抖,掩唇咳嗽起?来,“咳……咳咳……”
德福和其他侍卫吓得魂飞魄散,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
“王爷,您怎么了?没事吧?”
德福慌忙上前搀扶,语气焦急,“王爷,您还是回去等吧……您本来身子就不好,若是再急出个好歹来,陛下肯定要怪罪奴才了!”
陆云珏被德福和一名侍卫一左一右搀扶着,几乎是半强迫地转身离开。
他最后转头,深深看了眼巷子里似乎还未分开的两人,眼神复杂难辨。
有震惊,有受伤,更有一种深切的无力与哀恸……
陆云珏的身影被担忧的侍卫们簇拥着、遮挡着,渐渐远去。
明明被众人环绕搀扶,但那单薄孤寂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无端地让人觉得,他整个人快要碎掉了。
……
两人被阿婵强行分开,她面无表情,一手隔开一个,“够了,阿姐。”
“意外而已,不必回味。”
宁姮下意识抹了抹嘴皮,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嗨,你看这事儿闹的……纯属意外,地太滑了。”
赫连??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别开脸,目光躲闪。
阿婵懒得理会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蹲下去将簪子发钗这些全部薅回来,然后动作利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无色无味的液体倾倒在两具尸体上。
只听一阵轻微的“嗤嗤”声,尸体连同衣物、血迹迅速消融。
不过片刻,地上便只剩下一小滩深色的水渍,很快渗入泥土,再无痕迹。
处理完手尾,她推着宁姮就往巷子外走,“好了阿姐,再不回去,你的王爷夫君怕是真要急出个好歹了。”
“夫君”两个字象两根细针,不轻不重地扎了赫连??一下。
宁姮也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对,咱们赶快回去,别让他担心。”
回到马车停靠的地方,青楼的火势已经被官差和百姓合力扑灭,但那栋原本华丽的建筑几乎被烧了个精光,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冒着缕缕青烟。
好些个衣衫不整的男女站在街边,惊魂未定。
幸好是夏日,夜风不算太凉,否则只怕要冻得瑟瑟发抖。
老鸨正瘫坐在街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痛惜她的摇钱树化为了灰烬。
陆云珏安静地在马车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