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有了身子,才不想跟崔熙月这蠢货多加纠缠。
万一拉扯间伤到了腹中孩儿,那才是得不偿失。
她扶了扶鬓角,只当是耳边风,继续朝着原先的方向走去。
崔熙月见她竟敢全然无视自己,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腾”地一下烧得更旺。
“我叫你站住!”
她几步冲上前,一把狠狠掐住薛婉纤细的手臂,用力往回扯。
薛婉猝不及防,被她扯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春萱见状,急忙护在自家主子身前,又急又怒,“县主,您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们世子妃!”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落在春萱脸上。
崔熙月甩了甩打疼的手,眉眼间尽是刻薄的戾气,“一个贱婢,也敢在本县主面前大呼小叫,滚开!”
打狗都还要看主人呢。
见自己的心腹丫鬟平白受辱,薛婉也被激起了火气。
她将委屈含泪的春萱拉到身后,“好个熙月县主,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行宫之内,你也敢如此跋扈!”
薛婉目光冷冷地看向崔熙月,“你不过是区区县主,而我是端王世子妃,论品级尊卑,谁允许你在本世子妃面前如此放肆?!”
听到“县主”这两个字,崔熙月脸皮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眼神更加怨毒。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县主的虚衔,不过是皇帝用来敲打崔家的。
崔家的二儿子已经是不成了,便给个女儿一点虚名安抚,也顺带绝了崔家想送女儿入宫为妃的路子。
她若是丞相之女,自然堪当宫妃,但谁见过皇帝把有封号的县主纳为妃嫔的?
这是帝王心术,是明晃晃的警告和羞辱。
崔熙月在家中不知为此流了多少眼泪,尤其是看到被从诏狱抬回来只剩半口气的二哥,更是愧疚心虚。
她怕极了二哥醒来后,会告诉爹娘,最初是因为她看宁姮不快,在他面前哭诉,才引得二哥去设计陷害,最终导致崔家遭此大难。
如今被“恩赐”来到这行宫,薛婉也没多少快意,反而满心都是徨恐、愤懑和不甘。
“看到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崔熙月死死盯着薛婉。
春萱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格外刺眼,薛婉语气也彻底冷了下来。
“我有什么可得意的?你落得何种境地,与我有什么相干?”
“怎么没关系?”崔熙月阴恻恻道,“我二哥不过是言语上冲撞了睿亲王几句,就被折磨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她话锋一转,“但世子妃你呢?你可是实打实地抢了宁姮十八年的富贵生活,占了她的父母亲情,享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
“如今你还嫁给了端王世子,好端端地做着世子妃……她心底,难道对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妹妹无半点怨怼吗?”
崔熙月凑近一步,声音压低,“依着陛下对睿亲王的宠爱,她若是在睿亲王耳边吹点风……薛婉,你这看似风光的世子妃之位,还能坐得稳吗?”
薛婉心头发颤,攥紧了手中帕子。
崔熙月说的,何尝不是她最忧心的事。
自从宁姮回府,她就没睡好过,心内惶惶。
她怕父母兄长偏心她,怕宁姮过得比她好,更怕她如今的荣华富贵不在……
宁姮怨不怨她?
薛婉不知道,相反,她觉得自己更无辜。
她当了平阳侯府十八年的嫡小姐,在京中素有才名,这一朝变成个下贱婆子的女儿,巨大的落差如何能接受得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县主操心了。”
眼看着薛婉欲走,崔熙月攥紧她的手臂,在她耳边循循善诱。
“只有宁姮不在了,你才能安然无恙……”
……
薛婉回去就把衣裳换了,被崔熙月碰过,晦气。
春萱脸上的红痕已经涂了清凉的药膏,肿消了些,不那么明显了。
但薛婉依旧不爽,拉过她的手,轻声问,“还疼吗?”
春萱摇摇头,“奴婢不疼,奴婢就是心疼世子妃……您受委屈了,那熙月县主的品级明明在您之下,竟敢如此嚣张……”
薛婉心头本来是很窝火的,但当她的手慢慢抚上小腹,怒气消得一干二净。
眼下什么都没有她的肚子重要。
若是个男胎,那她在这端王府的地位就彻底稳了,将来也有了依靠。
“罢了,跟那种没脑子的蠢人计较什么。”
薛婉语气平静下来,“行宫处处是陛下的眼线,她今日敢动手,是嫌自己命长。”
春萱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世子妃,其实奴婢有个想法……既然熙月县主如此恨大小姐,我们何不将那个秘密,悄悄透露给她?”
她脸上露出一丝算计,“以县主那莽撞性子,定会将此事散播到人尽皆知,到时候她们鹬蚌相争……咱们正好一箭双雕。”
薛婉闻言,眸光微动。
这倒是个借刀杀人的好主意。
既能挫了宁姮,又能让崔熙月那个蠢货去触陛下的霉头,只是需要小心筹谋,将她全部摘干净。
薛婉沉吟,“让我想想。”
她揉了揉额角,显出几分疲态,“今日你也受惊了,先下去歇息吧,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
“是,世子妃。”春萱福了福身,乖巧退下。
然而,春萱刚走出房门,便迎面碰上了端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
“王妃犯了头风,身子不适,召世子妃即刻前去侍疾。”她目光越过春萱,直接看向屋内,“世子妃,请吧。”
又来了。
薛婉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她那婆母的头风三天两头就犯,不过是为了变着法儿地折腾她,立规矩。
那嬷嬷见薛婉坐在原地不动,语气加重了些,“世子妃,王妃身体抱恙,您作为儿媳,理当替世子尽孝,在床前伺候汤药,这才是为人妇的本分。”
“莫非世子妃不愿?”
薛婉压下心底的厌烦,和婉道,“烦请嬷嬷回去禀告母亲,并非儿媳不愿,是因为我有了身子,大夫叮嘱需要静养。”
那嬷嬷原本满脸不耐,听到这话,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
“当真?!世子妃,您……您有喜了?”
“恩。”薛婉轻轻颔首,“快两个月了,本想等胎像稳固再道出,只是母亲身子不适,我若前去,万一冲撞了……”
本来薛婉是打算再等等的,这皇室的孩子难养活,早夭、痴傻的多了去了。
早点说出来,便是早早成为众矢之的。
但遇到崔熙月那疯子后,薛婉改了主意。
“哎哟这可是世子的嫡长子啊,哪能让您这金贵身子劳累! ”
嬷嬷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老奴这就去回禀王爷和王妃,王妃若是知道了,这头风啊,说不定立马就好了!”
母凭子贵,在王府里,便是如此现实。
起码接下来这几个月,那头风恶疾,应该能消停些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