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略作沉吟,从储物袋中慎重取出一物。
青光涌动,只见一对通体青碧的骨翅悬浮於二人中间。
甫一现出,洞內雾时风雷大作,道道电蛇在翅骨间游走,將整个石洞映照得忽明忽暗。
正是与赤色小狐交易得到的青雷翅。
“李兄,这是何物?”
南宫青慧檀口微张,话未说完,只听啪一声。
却是一道紫色雷光自李易指尖进发,如灵蛇般精准落在翅根处,
剎那间,骨翅表面浮出一层金色翎羽虚影。
这些虚影如有实质,每一根都清晰可辨,边缘处,更有强大的风灵之力缓缓流转。
更令人惊异的是,虚影中竟传出阵阵风雷交鸣之声,震得洞口石壁处的冰棱坠落。
“每隔两息便会显现一次。”南宫青慧注视著规律浮现的翎羽虚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顿了顿,她接著问道:“李兄,不知此物从何处得来?”
“偶然一个机会,用几株灵药与一位道友交换来的。”
李易目光微闪,脑中瞬间现出古画捲轴中那只赤色小狐狡点的模样。
不过他刻意略去了这段交易细节。
此等离奇际遇,说出来不仅不会让別人相信,反倒显得刻意隱瞒。
“李兄,不知此宝遁速如何?”
南宫青慧玉手轻抚翅骨,感受著其中澎湃的风雷之力,
李易想了想,“此翅催动时,一念之间可遁出四丈之遥。不过看起来颇为耗费法力。”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纤纤玉指凝出一道冰锥,然后轻点虚空中尚未消散的金色翎羽。
就在触碰的瞬间,那些虚影结成一层浓浓的青色雾气,將冰锥格开。
两人同时露出讶色。
“竟还有防御之能?”南宫青慧眸中异彩连连,指尖再度凝聚出三枚冰锥,呈品字形激射而出。
錚一青色雾气骤然凝结,竟直接化作一面半透明的风盾。
冰锥撞在其上,发出阵阵金铁交击般的脆响,
隨后碎裂成漫天冰晶。
而风盾表面只是泛起几圈涟漪,纹丝不动。
“好惊人的防御力!”
李易现在也有些震惊。
此前,他只知这对青雷翅遁速惊人,却不知还有如此的防御妙用。
洞內一时寂静。
只有骨翅上偶尔进发的电光发出细微的啪声。
还是南宫青慧打破沉默,少有的调侃起了李易,“李兄,你取出这等宝物,难不成要送与奴家?”
李易汕汕一笑,“在下有两点疑惑想向仙子请教。
“第一,此物大概率是一件仿製法宝。仙子见多识广,可否能看出这骨翅是哪种妖禽或者妖兽的骸骨所炼製?
“第二,这对骨翅,在下已用雷法將其炼化,如今能感觉到心神相连,却是无法驱使它。
“不知仙子家族是否有可以驱使这种仿製法宝的御器之术?”
见李易想白御宝诀,南宫青慧先是一,隨即竟破天荒地翻了个娇俏的白眼。
这个动作让她瞬间褪去了平日里的端庄,显露出几分少女本真的俏皮。
平时这位南宫仙子说话不急不躁,端庄大方,永远都是一副修仙世家嫡女的风范。
可经歷这次火蛟酒做媒后,二人之间似乎融化了某些无形的东西。
比之前又亲近了许多许多。
“李兄,这是要问奴家討要御宝诀?”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玉指指尖绕著鬢角一缕青丝打转。
李易老脸一红,拱手道:“还望仙子施以援手。”
南宫青慧收起笑意,面露肃然之色。
“李兄,你有所不知,御宝诀並非通用,而是如同高阶符篆的引符诀那般,只有炼製此器的炼器师方才知晓!”
李易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本就没抱太大希望,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罢了。
有更好。
没有也无所谓。
此时,南宫青慧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不过一般来说,为了怕突然陨落,族中宝物后人无法驱使,御宝诀往往会刻在法宝本身。
“哪怕是散修,也不希望宝物隨著自已坐化而永埋尘埃,多半会在法宝的隱秘位置刻上御宝诀。”
她说著从储物袋取出一面样式古朴的青铜古镜。
手掐法诀,镜面泛起一层浓郁银光照向了骨翅。
一瞬间,骨翅上方半尺处骤然浮出一堆层层叠叠的符文光影,却又在转瞬间消散无踪,如雾里看,捉摸不透。
摇摇头,南宫青慧嘆了口气,“这对骨翅的御宝诀应该是存在的,不过被禁制封住,哪怕用这面老祖赐下的微尘镜也难以寻觅!”
说完,她扬了扬手中古镜,“此物乍看起来豪不起眼,却是一件少有的破禁灵器,可以穿透各种防御宝光与灵罩,进而窥探修仙界的大半禁制。
“可惜——”
话音刚落。
突然。
洞口的禁制突然泛起涟漪,一道裹挟著极寒之气的疾风呼啸而入,风中夹杂的冰晶雪粒好巧不巧正好落在青雷翅上。
隨著喻的一声,金色翎羽化为风遁抵挡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缕缕清风缠绕翅骨,在风灵之力的冲刷下,翅根处竟渐渐浮现出两行晦涩难懂,时隱时现的蝇头古篆。
字数並不多,每行五字,共十字。
更奇特的是,字跡並非静止,而是在骨翅表面缓缓似流云变换,聚散无常。
“竟是上古云篆?如此说来,这对骨翅並不是最近炼製的,而是出自上古修士之手。”
说完,南宫青慧又对李易解释了一遍。
修仙界的上古,指的是距离现在一万五千年到六万年的这段时间那时的文字与现在大不相同。
古篆,又叫仙文。
分为风篆、云篆、雷篆、冰篆四种。
这大概率是古修对这些自然景象的崇拜。
但也有修士说是四个古修仙国。
更有说,这方修仙位面每到一万五千年,灵气就会变异一次。
上次给李易翻译的《真雷诀》是冰篆。
比云篆要简单许多。
“那仙子可识得此篆?”李易忍不住问道。
南宫青慧將一缕青丝挽至耳后,“虽需费些功夫,却也有七八分把握!”
李易鬆了口气,“不知等下次月圆之夜可能解出?”
扑味!
南宫青慧笑道:“哪里需要三十天,六七天时间足以!”
说著她取出一方冰玉砚台,倒入妖血硃砂后开始研磨起来。
日升日落,四天时间转瞬即逝,
洞外洞內並无什么变化。
唯有那方冰玉砚台中的墨汁每日变换顏色,从淡红到深紫,最后化作血红之色。
这几天李易除了外出寻找冰魄灵鱼外,整日为南宫青慧护法。
而南宫青慧则是不停的用符笔在符纸上写写画画。
简易石桌上堆积的符纸已有半尺来高,每张上面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註解。
又是两天过去,第六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冰层射入洞中时,南宫青慧终於丟下符笔。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將一张写有十个娟秀小字的符纸推到李易面前。
“李兄,幸不辱命!”
左侧翅骨:风三霄起外。
右侧翅骨:雷九界落中。
李易掐诀施法的同时,轻声念出这些字眼。 可惜,风雷翅却是毫无反应也不能说一点反应都没有。
骨翅上的十个云篆在他念诵时微微发亮,似有灵性般轻轻震颤,却又在下一刻归於沉寂。
“风三,雷九,这是何意?”
李易喃喃自语。
南宫青慧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倦极的笑意,“古修士最爱玩这种顛倒语序的文字把戏,所以此器的御宝诀肯定不是现在排列的这些。
“需要將这些字重新排列,或许是押韵的两句话,或许故意字义不沾。
“李兄,这下轮到你麻烦了!”
话未说完,她的身子突然一晃,指尖的符笔啪嗒落地,整个人软软向前倾去。
李易反应极快,上前一步,堪堪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低头看去,怀中佳人却已经闭自睡去,
他轻嘆一声,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到铺著雪狼皮的角落。
大擎虽不算华贵,却胜在厚实保暖,
南宫青慧蜷缩在柔软的狼毛间,无意识地蹭了蹭,唇角微微弯起,像是梦见了什么极好的事。
而她的手指始终著大擎的一角,仿佛这样便能抓住一丝安心。
偶尔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却莫名让人觉得,她此刻的梦里,定然是极温暖的。
洞外风雪依旧,洞內却因她的睡顏而显得格外静謐。
这一睡就是整整三日。
期间李易数次查看,见她呼吸平稳,才放下心来。
他轻手轻脚地为她掖好大擎,又往火堆里添了些红莲枝。
这三日里,极渊海的寒气似乎愈发凝重。
第四日破晓时分,一缕混合著焦香与鲜甜的气息钻入鼻尖。
南宫青慧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眸。
只见李易正坐在火堆旁,手持一根红莲枝,专注地翻动著架上的冰魄灵鱼。
鱼皮烤得金黄酥脆,油脂滴落在火堆上,溅起细小的火星。
“仙子这一觉睡得可好?”
察觉到动静,李易转头笑问。
此刻晨光熹微,南宫青慧散落的青丝有几缕贴在玉颊上,衬得肌肤如羊脂白玉般莹润。
她下意识拢了拢鬢髮,却发现早已飢肠辗。
“仙子,这鱼马上烤好—”李易话未说完,只觉一阵幽香扑面而来。
方才还端庄优雅的南宫仙子,此刻竟赤著玉足盘坐在火堆前,捧著烤鱼大快朵颐。
鱼油沾在唇角都顾不上擦,哪还有半点世家嫡女的风范?
“仙子,你可以慢些吃的”李易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觉地挠了挠头。
待南宫青慧风捲残云般消灭三条冰魄灵鱼,这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
见李易定定看著她,不由俏脸微红,轻咳一声,“看什么看?人家这个样子,还不是你弄的?”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
方才的话明显有些歧义。
不由慌乱地別过脸去,“我是说,人家饿了三天,自然要吃饱些。”
说著说著,俏脸愈发红润,连带著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粉。
指尖无意识地绞著衣角,哪还有半点方才大快朵颐的豪迈模样。
李易—
稍作休整后,二人便投入到探宝最后的准备中。
此后,每日天光未亮,南宫青慧便已盘膝洞口,玉手结印,吞吐这极北之地最精纯的冰寒之气虽然洞外极渊海的寒气一日重过一日。
显然在预示著某种变故將至,
但对身具冰灵根的南宫青慧而言,这凛冽寒气非但不是阻碍,反倒成了最佳的修炼助力。
她每次吐纳间,都有细小的冰晶在周边凝聚,又隨著呼吸化作缕缕寒雾消散。
在这极寒环境中修炼一日,竟抵得上平日半月之功。
而李易则盘坐於角落,指尖雷光闪烁,將左右骨翅的云篆反覆拆解组合。
等到二人在这无名山洞居住的第二十二天,洞外的极北寒风已变得愈发刺骨,连洞口垂掛的冰棱都凝结成了锋利的冰剑形状。
这日破晓,李易照例在洞中参悟十个云篆。
这一次,他將左右两句全部打乱,不再拘泥於单独的五字。
三霄九界,未必不是三界九霄。
“风起九霄外—”
他隨口喃喃自语,却发现身前的青雷翅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有戏?”
想了想,李易福至心灵般说出下一句,“雷落三界中?”
话音方落,洞中骤起狂风。
一对青碧色的光翼自他背后条然展开,翼展一丈有余,那翅上每一根翎羽都凝练如实质,边缘流转著细密的风刃。
翅骨间更有紫色雷纹游走,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声。
李易只觉浑身一轻,尚未完全动念,身形已然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在石洞內飞旋。
翅尖扫过之处,凌厉的风刃之气在坚硬如铁的洞壁上犁出无数深达寸许的剑痕,无数碎石好似石雨般籟而落。
却因心神激盪,飞遁的身形突然失控般朝洞口阻挡风雪的巨石直衝而去!
电光火石间,翅根处青光大盛,无数风灵之气自动匯聚,在他身前结成一道半透明的风灵屏障隨著砰的一声闷响,李易整个人撞在风盾上,屏障如水波般荡漾,將衝击之力尽数化解。
青翼轻振,他如一片落叶般翻然落地,脸上还带著几分惊魂未定的神色。
转头看向南宫青慧时,发现她正倚著石壁浅笑。
“恭喜李兄得此异宝!只是李兄这试飞之法,当真有些別开生面—”
李易老脸一红,正想说几句找补的话,忽觉洞內温度骤降。
一股刺骨寒意自脊背窜起。
但见洞口处,那些垂掛的冰锥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转眼间便结成了一道晶莹的冰帘。
就连呼出的白气都在空中凝成了细小冰晶。
“寒髓潮生!”
南宫青慧玉手不自觉地紧了衣袖,“李兄,『海眼”似乎提前出现了!”
三更天,一缕诡异月光顺著石缝渗入洞中。
那光芒竟泛著淡淡的血色,將洞內映照得如同浸在硃砂之中。
李易与南宫青慧几乎同一时间收功。
二人眸中精光流转,显然红莲果的炼化颇为顺利,並且都已將状態调整至巔峰。
踏出洞府,但见一轮血月悬於中天,月光所照之处,连飘落的雪都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给人一种身处无边血海的感觉,
“李兄,这处洞府位置绝佳,背靠冰崖,前临极渊海,灵气流转自成循环,且极为隱秘。若是荒废著实可惜,可以留作退路。”
南宫青慧玉指翻飞打出数道法诀。
十三面冰蓝色小旗,隨著她一声轻喝,全部没入岩壁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南宫青慧又从袖中取出一枚方形玉符递到李易手中,“按先前之商议,你我分头探查。
“你往东南,我往西北,三百里为限,若有发现便停在原地。
“到时正面捏碎这枚『千里传讯符”即可。谁先捏碎,谁就原地等待!
“若有危险,直接捏碎反面。
“李兄,一定要记牢奴家的话,万万不要捏错!”
李易接过玉符,只见这符篆通体莹白,正面绘有一头好似火鸦般的灵禽,背面则是一幅微缩的星图。
將玉符收入腰间第一个储物袋,他郑重地朝南宫青慧拱了拱手,“仙子万事小心,在下记住了南宫青慧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还未等李易再说什么,她已化作一道剑光没入漫天风雪之中,只余一缕幽香和一句传音飘荡在风雪间。
“李兄,血月当空时寒气最盛,若遇危险,切莫恋战—“
李易目送她远去,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茫茫雪幕中,这才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看去。
“起!”
一声轻喝,墨霜剑应声出鞘。
李易纵身跃上剑脊,剑诀一引,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朝著极渊海深处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