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见绳子套不动,以为是水草缠住了,就叫了几个水性好的下去看看。”
“结果那些人下去没多久,就又屁滚尿流地爬了上来!”
陆烬问:“他们是在水下看到什么了?
秀秀又害怕似的朝周围看了两眼,身体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他们看到……尸体的脸之所以朝上,是因为脖子折断了,只有脑袋朝上仰着的!但她的身体,还是跟傻子他们上次看到时一样,直挺挺地立在水中!”
“更吓人的是……水底下,有好几只肿胀腐烂的手,就那么死死抓着尸体的脚踝!”
“好几只手?谁的手?”陆烬不明白了,难道还有其他飘子鬼?
秀秀用力摇头:“第一波下去的人魂都吓没了,只知道那些手是从泥土底下伸出来的,下面埋着的是谁,他们没敢看。”
“但事情总归要解决,于是又下去了第二波人。”
“他们带了工具,壮着胆子往下挖,可没想到……那些手臂像莲藕一样,一节连一节,不断往更深的泥土里延伸!露出来的部分,早就超过了正常人手臂的长度!”
“那些人越挖越害怕,最后不敢继续挖了,逃回水面,可是四个人下去,只有两个活着上来,另外两个的脸飘在了水面上,他们都死了!!”
陆烬听得入神:“怎么死的?尸体最后捞上来了吗?”
“活活憋死的。”秀秀抱起两条腿,身体缩成一团,“当时岸上那些人都炸锅了,没人再愿意下水!”
“可是尸体就浮在湖边上,不捞也不好。”
“后来有人叫来了张瘸子,南安梦生前很怕他,他们觉得张瘸子能镇住她。”
“张瘸子到湖边张口就骂,骂南安梦活着不会干活,死了还搅得村子里不得安宁。”
“谁想这一骂,尸体居然睁开了眼睛!”
“张瘸子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就跑了。”
陆烬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能叫张瘸子去呢?
南安梦都是因为他才来这破地方,最后惨遭淹死,现在尸体泡水里那样一看就有怨气,他们居然把罪魁祸首叫过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秀秀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他们就不该叫张瘸子!都是他害的!要是他对南安梦好一点,她就不会跑,也不会淹死,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爸妈还说,我要是不听话,以后也把我嫁给张瘸子,有时候我真想半夜砍死他们。”
“诶诶诶!可不要乱想!”陆烬赶紧打住,纠回话题说,“后来呢?”
“后来大家慌了啊,把村里的老人都请来想办法。”
“最后他们想出一个办法……给她出殡!”
秀秀说,那是村子里那几个资历最高,经验最多的老人,开了好久的会的决定。
他们一致认为南安梦死而不腐,反倒变得皮肉紧致,这是快要成煞了,只有强行给送走,以后村里才能安宁。
至于具体怎么个弄法。
其实就跟平时死了人差不多。
让张瘸子出钱给南安梦办后事。
在湖边上搭建灵棚,请表演班子表演,准备桌席请客。
等时间一到,把尸体弄出来塞棺材里,埋了就行了。
只不过,请的表演班子是表演给鬼看,桌席上招待的客人也都会是鬼。
那些鬼都是曾死在村里的人,或者路过的孤魂野鬼,它们拿了好处,便会帮忙一起送逝者上路。
一开始张瘸子不愿意掏钱,但耐不住一大帮子人逼迫,最后没办法答应了。
陆烬在家高烧的这两天,湖边已经搭好了棚子,唱了两天的戏。
除了去帮忙的村民,其他人都不敢接近湖边。
而守在灵棚里的,除了张瘸子,还有两个小孩。
因为南安梦没有子嗣,按照规矩,需要借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来充当孝子,为她送行。
所以村民又逼着张瘸子掏空家底,找别人家借了两个孩子。
“他借了谁家的孩子?”陆烬刚问出口,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他爹沉着一张脸探进头来:“能下床了吗?能下就跟我走一趟。”
“去哪?”
“废什么话,叫你去就去。”
“行行行,你等等。”陆烬扭头问秀秀,“你都看见了,我要出去一趟,你是打算一起还是……”
声音戛然而止。
秀秀不见了。
在他床尾的被套上,直到窗户前,留下了长长一滩水渍。
“……”
……
今天是个阴天,头顶漂浮着一层乌云遮盖了太阳。
临近中午,村民都在家里等着吃饭,没几个站在外面,村子里很安静。
父子俩走在路上,陆烬沉默不语,他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想。
见他一直低头走路,爸爸也没多话,只是在拐弯或是快要撞上东西时,默默地伸手拉他一把。
等到达目的地,陆烬才知道爸爸是要带他去南安梦的灵棚。
站在湖边,陆烬抬眼便望到,前方不远处,一个黑色塑料布搭建的棚子,刺拉拉地钉在黄泥路上。
棚子开口外上方,挂着黑底白字的南安梦三个字。
里面应该是空棺,因为南安梦还在水里。
灵棚内只有张瘸子一个人,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着,正佝偻着身子叠金元宝。
那是个五六十岁的干瘦老头,皮肤黝黑,颧骨和眼珠异常突出,身下一条腿曾被人打断,导致矮了一截,走路时身体会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走进棚子,爸爸一只手按在陆烬头上,让他给张瘸子鞠躬。
“瘸子叔,孩子我给你带来了。”
陆烬心道不好,爸爸不会是想把他卖在这里守灵吧?!
他可是刚大病初愈啊!
然而,下一秒,张瘸子竟噗通一声朝他跪了下来,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
“瘸子爷爷你这是干什么?”
“我张瘸子平时只跪天地父母,从不求人,但今日求你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只见张瘸子伸手往湖里方向一指:
“我婆娘明日下葬,需要找个童子下水捞她,这事只有你能成了,若你不答应,我这葬礼的钱可就白花了,我可能要出事,整个一村子人也迟早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