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大巴把陆烬扔在了一个小区门口。
鼠头人说里面有公司给员工租的宿舍,他可以暂时住在里面。
当然,如果七天后选择放弃入职,需要支付每天500的住宿费。
落车的那一刻,陆烬才真正意义上接触新世界。
这是一座充满压抑与异样感的迷雾之城。
没有过渡,陆烬走出大巴就被白雾吞没。
视野范围被极致压缩,远处的建筑物失去了所有细节,变成扭曲模糊的轮廓,更远,则只有白茫茫一片。
空气中还夹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象是铁锈、消毒水味和灰尘的混合气味。
陆烬快步跑到门卫室,向保安问清楚楼号怎么走,然后进楼敲门。
咔嚓,
开门的是一个正在吃泡面的胖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天然卷,穿着粉红猫卡通睡衣,开口就说了一句与形象完全不符的话。
“怎么,你就是新来的调查员?哼,现在真是什么档次的人都配和我一个屋了。”
陆烬顿时觉得这位室友有点鼻孔看人了,但见对方嘴上说归说,身体还是诚实地让开了,也就懒得计较,简单自我介绍后,走进了屋内。
胖子说话傲归傲,却还是有着基本的待客之道。
他带着陆烬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这是一个简单装修的二室一厅。
两间卧室都摆放着上下铺。
住在主卧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短发女人,他们都出差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陆烬会和胖子一起睡在次卧。
胖子叫王目,二十六岁,也是异乡人。
介绍完大致情况,王目回到次卧,开始清理准备分给陆烬的下铺。
陆烬只是在后面站着叉腰看,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欲望。
因为下铺就是一个令人无法下手的垃圾场。
床板上堆满了王目的东西。
有吃完没扔的饮料瓶,吃了一半没扔的泡面碗,里面汤汁都长白毛了。
还有黑得发油,摔在地上咚咚响的僵硬袜子。
和变得跟硬纸板一样,折都折不动的牛仔裤。
那一堆泛着黄色的不知名纸团就不说了,居然牢牢地黏在床板上,王目一下两下拔不动,一脚踩上去,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指着纸团们厉声喝道:
“哼,跟我玩欲擒故纵是吧,很好,你们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说吧,要多少钱才肯自己动?”
陆烬捂住了脸,脚指悄悄在鞋子里抠了抠。
他突然觉得王目的态度可能并非出于本意。
闻着卧室里散不去的味道,陆烬在心里默默决定了,今晚还是先睡沙发吧,床得扔出去杀菌消毒才能用,而且不确认室友有没有吃药前,得保持一定的距离。
终于,王目收拾好了床铺,其实就是把满床的垃圾挪到了地上而已。
他从自己床单下拿出几张黄草纸,重重丢到垃圾上,还挺得意地说了句:“算你们识相,这五百万拿去花吧。”
说完他转身一屁股坐到空出的床板上,两只略显发肿的单眼皮小眼睛看向陆烬:
“你看上去比我小点,以后就叫你小陆了。小陆,你在几组?”
陆烬站着问:“还分组的吗?”
“当然分,每组侧重的调查方向不一样,组长风格也天差地别,象二组的组长就是个大反派,每天换着花样折磨组员,真的,我就在二组。”
陆烬摇摇头:“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组。”
“哦,那你什么等级?”王目继续追问,“调查员分s、a、b、c、d五个等级,不同的等级待遇不同。”
说完,他又冷哼一声,“你什么档次,肯定和我一样是d级。”
陆烬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是时候教教这位室友做人的道理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行动,王目突然动作一顿,象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罐炫迈,倒出一颗药一样的东西吞了下去。
不出十秒,王目沉重的身体往前一倾,噗通滑跪到陆烬面前,抱住他的膝盖。
“哥!对不起哥!我刚刚又犯病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啊哥!”
神奇,他好象突然变了一个人!
陆烬饶有兴致地挑眉:“你这是什么毛病?”
“哥啊,我也不想啊,这不并发症嘛,我的并发症是变成令人讨厌的霸总,可能都是看多了霸总小说导致了,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等等……什么玩意?”
并发症,这三个字陆烬头一次听见,鼠头人没跟他说啊。
王目挺懵的,居然有人不知道并发症嘛?
他站起来,把陆烬拉到床边坐下,耐心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们不都是中了诅咒才来嘛,其实到这边诅咒也没消失,会导致一些问题,比如……晚上做噩梦,精神出现问题,每个人都有的,象我这样就是其中一种表现,我称之为并发症,哥你应该也有些地方不对劲吧?”
可陆烬没中过诅咒,中诅咒的是外卖员。
难道说是那个仪式,把外卖员的诅咒转移到他身上了?
这样也说得通,那如果他有诅咒的话,他的不对劲在于,死而复生后,身体恢复到了二十岁的巅峰状态。
这一点应该是其他人没有的,至少其他几个面试者里,高松依旧是个中登,周子合身体虚瘦,林青也是体重极轻,他们都没有重生到最好的状态。
但这种变化是好事,应该算不算并发症。
那难道是每次受到致命伤后,睡一觉醒来伤好了?
这也是好事,不应该算并发症。
如果说一定要有的话……
“我可能是……”陆烬不太确定地说,“眼前偶尔会冒出一行莫明其妙的文本?”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了。
“哥你就只是看到一行字?!”王目瞪大了眼睛,语气充满了羡慕,“那你这可太好了!基本不影响生活!”
但终归是个病,陆烬指了指对方手里的炫迈:“并发症要靠你吃的这个压制吗?要是一直不吃会有什么影响?”
“我们基本都是靠这个药压制的,但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我们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身体上的变化,最终……最终成为异常。”
王目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药,顺便递一颗给陆烬,
“哥,你也压一压。”
陆烬接过手闻了闻,吞下。
一股臭袜子味,到嘴里苦苦的,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不过他现在本来就没什么征状,所以吞下后也没什么改变。
王目的手又伸了过来,这次掌心里什么都没有。
“干嘛?”
“给钱啊,一颗五百,你不会想占我便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