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外的一棵枯黄树枝上,无人可见,一只白鹭站在此处,鸟眼中瞳光一闪而逝。
然而下一刻,还不等白鹭反应过来,一道剑光倏然划过,鸟儿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连带着脚下的树枝瞬间被切成两段
等陈青川一行人赶到时,见着地上的血迹以及白色尸首,一个个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器医坊的大门被半掩着,轻轻一推便推了开来。
进去打眼一看,只见白天还好好的童儿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陶正连忙过去摸了摸对方的脉搏,随即松了口气,“只是被打晕了。”
见状,陈青川与曹满二人快步进屋一看,连开好多扇屋门,均是空无一人。
唯有一扇门扉前被下了禁制,他打不开。
不过看样子,袁医师果然已经被带走了。
不一会儿,外面庭院内忽然传来陶正兴奋的叫喊:“醒了,他醒了!”
出门一看,只见那童儿已经在陶正的帮助下幽幽转醒。见是他们三人,小童起先吓了一跳,紧接着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哭着脸道:“我家师父被带走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师父!”
到底只是一个小童,之前装得再怎么少年老成,现在遇到了这种事情也吓得哭了鼻子。
“你先别慌,到底怎么回事!”陈青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抚道。
只见童儿抽咽了一下,勉强平复下心绪,“我,今天晚上我听见有人来敲门,就去开门,结果两个人二话不说就闯了进来,拦都拦不住,还把我给打晕了!”
“可知那两个人长什么模样?”曹满询问。
却见童儿摇了摇头,“他们都戴着斗笠,看不见脸。”忽然,他象是想到什么,“哦,对了,这两个人背上都背着剑匣!”
此言一出,少年不禁与胖道士互相对视一眼。
脑海中顿时浮现起白日里见过的那名斗笠人。
陈青川思索片刻,让童子去屋内拿了件袁医师穿过的衣服,又召唤出旺福,让它在衣服上嗅了嗅。
片刻后,黄犬尾巴一竖,瞬间激灵得看向一个方向。
“那我们现在就去追!”陶正急切道。
“等等!”陈青川指了指屋内,“封灵物还在此地,多个帮手多条胜算。这样吧,你们先和旺福一起去追,等我收服了这个封灵物,随后就到!”
二人无有异议。
在黄犬的带领下,不一会儿便出了器医坊。整个器医坊内,霎时只剩下陈青川与那学徒小童二人。
少年转而看向童子,眸中意味不明,“一月多前,你师父应是捡了一样东西,或是活物,或是死物,对也不对?”
闻言,小童顿时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此物乃是一样封灵物,与我有渊源。你也不想我们因缺乏力量和手段,而营救失败吧?”陈青川幽幽道。
童子眸光一闪,神情一阵挣扎。
片刻后,他象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肩膀耷拉下来,“我我带你去”
不久后。
器医坊的工具房前。
“到了。这里就是师父平日里做器肢的地方,不能强闯,一般人可进不来。”
闻言,陈青川随之看向前方禁闭的房门。难怪,之前他寻袁文进的时候,唯一打不开的就是这扇门扉。
童子手中不知作了何术法,那大门的禁制便缓缓消失。
他推开房门,却仅仅只是朝里面扫了一眼,一张小脸上顿时露出惊愕之色。
“怎么了?”陈青川不由询问。
却见童儿快步跑进屋内,左翻右看,“师父的好多任务具,都不见了!”
工具房不大,里面各种工具、器物、灵金、矿石、半成品等物摆得到处都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若不是童子直言,陈青川还真瞧不出此地丢了东西。
“锻造炉、经络显影盘、‘游龙’刻针、千锻钳这些都不见了!”
童子慌慌张张。
“这些东西,有什么效用吗?”
“它们都是师父最重要的工具!”小童霎时看向他,脸颊鼓了鼓,“跟你说了,你一个外行估计也听不懂总之,师父有了这套工具,就可以在任何地方行医!”
听得此言,陈青川心中一动。
若是那两个不明人物是突然进来将袁文进带走的,怎么还能连整套工具也给带走?
这怎么看,都象是要绑了这位性格古怪的器医,让对方去其他地方行医。
再联想到这位器医“城外的单子不接”的规矩,莫非
“至于你说的什么封灵物”童子接着出声,不情不愿得在屋内转动了一样摆件,手下一番操作后,他背后的墙壁顿时灵光一闪,紧接着,那墙壁跟水镜一样荡漾模糊了一阵,一条信道随即出现在二人面前。
“里面是师父的材料库,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人?
陈青川不动声色,跟随着对方缓缓进入信道内。左转右转,前方光线忽然亮堂起来。
当彻底踏进里面,他的眼眸不由微微睁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满墙满壁,皆放置着密密麻麻的罐子、坛子、盒子等物。里面有些装着某种生物的粗壮经脉,有些装着怦怦跳动的心材。
但更多的,却是装着妖怪与人类的断肢
它们被用某种不知名的透明灵液浸泡着,上下沉浮。
阴森森的,仿佛来到了什么变态医生的奇怪收藏室。
而在空旷的场地最中心,则堆置着各种木材与一面方桌,一位背部长着瘤子的老人背对着他们,佝偻着身躯坐在方桌前,手中不断忙碌着什么。
象是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即便他们二人来了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你别露出那种表情,”童子差点翻了个白眼,但到底忍住了,“我家师父又不是什么狠毒的杀人狂魔。”
“这里是虞国的东南边境,临近十万大山,每年都有妖兽犯乱,或大或小”
他的话音忽然低落下来,“尤其是凛冬的时候,现场都会留下大量尸体。无论是妖族的,还是人族的这些妖族的材料,都是师父在战争过后特意挑回来作研究的。至于这些人族的”
陈青川不由低头看去,却见对方飞快抹了抹眼角。
“有些是自愿捐献,用残躯,换取后方家人的富足安定;有些,是被妖气侵蚀过深,不得不截下来,是师父征得了原主同意后保留的。”
“你知道的,一般人见不得这些。”童子的语气逐渐哽咽,“师父怕人误会,于是将材料都藏在了这里。”
听得此言,陈青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一排排看去,有些罐子或盒子上还贴着纸条。
他随便朝着其中一张字条扫去,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丙辰年,戍边营,斥候张小凡捐此左臂,助后世同袍。】
他不由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这地下室内也没那么阴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