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两日过去。
因着之前的出手相助,陈青川得到了千竹山上所有妖怪们的友谊,甚至临行之前,赤渊还忍痛从自己的尾巴上拔了一枚鳞片下来,直言若是将来哪里用得着他,一定范围内,可用这枚鳞片来呼唤。
且令他们所有人意外的是,城主府还特地叫人来传信,直言从今以后,闵氏与千竹山几百年来的恩怨就此罢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如此,双方承平,皆大欢喜。
——
农庄内。
“这段时日,书抄得怎么样了?”
只见陶然将双手拢在袖内,一板一眼道。
而在他身侧,一名面容姣好,头戴银饰的杏眼女子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手中抓着一杆毛笔,面色忿忿,但终究不敢发作。
女子将桌前的一沓纸张交给了陶然,咬牙切齿。
眼神似乎骂得挺脏。
“恩”,儒士仔细翻了翻手中的纸页,恍若最严厉的夫子,神情不辨喜怒,“虽然字象是狗爬,但十遍确实是抄完了。”
门口,陈青川看着这一幕,顿时不由偷笑出声,被那女子发现狠狠瞪了一眼。
“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学好,非要耍那些阴私手段。”
陶然摇了摇头,象是看见了一个堕落的学生,痛心疾首。
“什么叫阴私手段?”女子愤然出声,“我们南国女子都这样”
她还想嘴硬,然而看着儒士转过来的核善眼神,声音不禁越来越小,最终闭了嘴。
象个认错的学生一般,深深垂下头颅。
陶然这才逐渐缓和脸色,随即解除了对对方的灵力禁锢,大发慈悲般摆了摆手,“行了,既然你完成了约定的任务,那你就走吧!”
闻言,女子双眼欻得一下亮了起来,二话不说夺门而去,生怕晚一秒又要被拉去抄那劳什子的书,活象背后有鬼在追。
直到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她才又支愣了起来,空气中徒留她的嘴硬回喊:“臭老头,我阿依雅记住你了!我们南国女子,永不低头!”
这下子,更是气得陶然吹胡子瞪眼。
陈青川顿时不禁闷笑出声。与此同时,对方这性格也让他脑海中浮现出前世妹妹的模样。
“这位艳儿,不对,阿依雅姑娘真是有意思。”
“哈哈哈,那是自然,毕竟南国姑娘嘛,都这样儿。”曹满一副颇为了解的语气,“世人谁不知,南国女子虽貌美如花,却一个个泼辣大胆,活脱脱似个母老虎。”
说着,他颇有深意得看了一眼刚刚过来的陶正,忽然嘿嘿猥琐一笑。
已经恢复神智,年轻俊秀的书生顿时被这番调侃弄得面红耳赤。
“行了,”陈青川拍了拍胖道士的肩膀,示意对方嘴下留情,转而看向书生,转移话题,“都收拾好了吗?”
见状,书生顿时松了口气,感激得看了他一眼,“老师的东西和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陈青川颔了颔首,眼角馀光却见一只白影飞来。
定睛一看,是他留在苗裕那里的白鹭。
鸟儿脚上绑着一封信件,他将信件取了下来仔细阅读,不禁叹了口气。
“说什么了?”胖道士把脑袋支过来。
闻言,少年面色不由露出一抹复杂,“苗兄说,他的祖师爷操蛇老人这些年给他调配了一种药剂,能够让他脱离侏儒之身,但需要他留在谷内,长期使用。他让我们好好保重,以后的路途,他可能不能再陪我们前行了,只能未来,有缘再见。”
话落,他低低一笑,“对苗兄来说,是好事不是吗?”
他抬头看向天空,眼中却是慨叹和不舍。
天下无有不散的宴席啊
——
云知县,位于虞国东南部。
只要往北走,穿过千竹山脉中的溪谷,不久便能抵达。是以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再加之几人都是灵师,脚程快速的情况下,那大桐镇,一日便就到了。
“已经耽搁了这阵时日,想必陈兄弟你请的那位赶尸人,早早便已经将鲁松兄弟给带回家乡下葬了吧!只是,到底没有亲手给他送葬,心中有愧啊!”
儒士一脸颓然道。
“老陶你就别多想了,咱们现在来祭拜也是一样的。鲁兄他若是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曹满宽慰。
不一会儿,大桐镇的界石近在眼前。
等彻底进入镇内,放言望去,卖馄饨的,卖饴糖的,卖胭脂水粉的,卖成衣的店铺琳琅满目。
脚下之路由青石板铺就,平坦完整。屋舍俨然,沟渠通畅,可见是个富饶宁静的小镇。
“这里发展得不错啊。”
陈青川随口道。
至少比之前他见过的小镇都要显得富饶一些。有些他见过的镇子,甚至都不叫镇子,只能叫大一点的村!
与此同时,那熟悉的感应从东南方向而来,让他不由侧目。
“那是自然,”胖道士颔了颔首,“毕竟是食铁城管辖,肯定比普通镇子要富一些嘛!”
“哦?怎么说?”陈青川回过神,来了兴致。
“这食铁城啊,由袁家管辖。虞国有一句话——若论炼器,南有袁,北有崔。只不过相比崔家只炼剑,这袁家倒是什么都炼。久而久之,就带动了当地的炼器行当。”
胖道士拿出自己断成两截的法剑,越看越是心肝儿疼,“刚好我身上有一截五百年雷击木,等祭拜完了,我准备去食铁城,找个大师帮我重新铸剑。”
懂了。
少年心中了然。
俗称,狗大户。
一番打听后,直到日薄西山,几人才终于打听到鲁松生前的居所,连忙赶了过去。
那是一栋不大的小院,里面栽了棵桂花树,唯有一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在看管。据说是夫妻二人的老邻居,曾接受过二人不少的恩惠。
自从鲁松出了远门再也没有回来后,她便主动担起了照看这栋老房子的责任,日日期盼这个小辈回家。
可等她听到人敲门欢欢喜喜出来迎接时,送到她面前的,却是一具尸体。
“他就葬在院子后面的山林,一处向阳的坡地,和晚娘葬在一起。”
老人抹了抹眼角。
在她的带领下,四人这才算见到墓碑与坟墓。
红如火的晚霞中,一壶清酒被浇在地上,缓缓渗透进泥土里。
又有符纸飘扬在天空,呢喃般的《往生咒》回荡在空气里。
好一会儿,才彻底平息。
直到重新回到小镇,无形之中,一股伤感依然笼罩在四人头顶。
可不一会儿,却被几名孩童嘻嘻哈哈的笑声冲淡。
“小心!”
陈青川连忙扶住一名光顾着向前跑却差点跌倒的孩童,却见孩童不哭也不闹,反而仰起笑脸,脆生生道:“大哥哥,前面有皮影戏看,再不快点去,就没好位置啦!”
说着,那孩童挣脱他的怀抱,咯咯笑着飞快离去。
与此同时,不止是小孩,连大人也在跟着跑,个个面露期待,喜笑颜开。
“走走走,听说那皮影匠演的是大英雄崔应龙的故事!”
“就是那个‘一剑开天门’?嚯,那我不得不去瞧瞧了,同去同去!”
“快快快,就在周家茶馆,再晚一点就没位置啦!”
四人不由面面相觑。
但相比于陈青川的茫然,其他三人却皆是眼露光彩,隐隐带着感慨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