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顿的母亲在厨房做咖啡的时候,伊森在思索怎么解释自己最近的行为。
难道跟她说:“嗨,玛莉阿姨,我的确不太好。
比方说,我已经被虚空中的某些神注意到了,很快我就会彻底陷入堕落,变成他的傀儡。
然后开始做一些可怕的事,比如对空气说话、盯着影子微笑。
再然后……可能就会尝试复活一些亡者,让整个世界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想要阻止这一切,只有靠圣光的力量。
但是圣光呢,我又搞不明白……
而之前那些搞的很明白的人,有的疯了,有的死了。”
“当然了,我也可以说——我只是有点累。这样听起来比较正常。”
玛莉递给伊森一杯咖啡,在沙发对面坐下。
“谢谢你,玛莉阿姨。”伊森接过杯子,语气里透着几分愧疚,“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谢尔顿。”
“现在的你,可不再是当年的小男孩了。”
玛莉摇摇头,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别担心谢尔顿,他的问题比你想得要简单的多。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你。”
她那带着德州口音的平稳语调继续说道:“莱纳德告诉我,你这几周都没怎么去诊所。”
伊森苦笑着点头:“是的……我最近有点找不到状态。”
玛莉眯了眯眼,仿佛能看穿他心底那团乱麻:“‘找不到状态’的意思,是不是在怀疑自己做的事还有没有意义?”
伊森沉默片刻,低声道:“大概吧。我只是觉得……我本该能帮到别人,可最近,好象连自己都帮不了。”
玛莉轻轻放下杯子:“孩子,你治好了那么多人,难道那不算帮助吗?如果每个人都能自己帮自己,那还要医生做什么?”
“可是有时候,我以为自己帮到了他们,可他们却没真的改变。”
他顿了顿,目光有些空:“就象当年谢尔顿的父亲——如果我那时候跟着你们去了休斯顿,那么乔治叔叔应该不会去世。”
自从伊森发现了自己拥有牧师的技能,熟知剧情的他就开始时不时的给谢尔顿的父亲刷起了恢复术。
一直坚持到谢尔顿去上大学,而他们搬去了休斯顿,就在伊森以为乔治已经治好了,自己彻底改变了剧情的时候,噩耗最终还是传来——
乔治突发心脏病去世,只是比原剧情晚了几个月。
“哦,天哪,千万别这么想。”玛莉说道,“那时候你才十几岁,能做的有限。而且,上帝安排的事,从来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哪怕你在场,也不一定能改变结局。”
她有些吃惊的看着伊森,她从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在这件事上背负了这么久的愧疚。
玛莉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一丝怀念,她伸手拍了拍他的骼膊,语气柔和中带着一丝幽默:
“我常想,上帝造谢尔顿,是为了让世界多一点噪音;
造你呢,是为了让这些噪音听起来不那么刺耳。”
伊森:“可如果上帝已经安排了一切,那我们还努力什么?
如果结局早就注定,我救人、我工作、我挣扎……这些还有意义吗?”
玛莉静静地听着,没有急着回答。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浇了点水在那盆绿萝上,这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你的上帝是怎样的,但我认识的那位——他不是操控木偶的导演。”
“上帝不会替我们走路,他只是把路放在那里。
他给我们自由意志去选择。
他的安排不是强迫,而是准备。
就象主会准备一片土地——播不播种、浇不浇水,是人的事。”
“那——那些年纪轻轻就死去的人呢?”伊森问道。
“新闻里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出车祸,就那样离开了。您能告诉我,那也是‘准备’的一部分吗?”
玛莉没有急着反驳,她的目光温柔。
“我见过太多离开的孩子,伊森。
年轻时我教主日学,有个女孩特别爱唱歌。十五岁那年,她病逝了。那时我也问过上帝:‘为什么?’”
“我哭、我怨,甚至一个月都没祷告。”
“直到她的追悼会上,她的父母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你教过她唱歌。她走的时候还在笑着唱诗。’”
玛莉抿了抿嘴唇:“那一刻我懂了——
生命的意义,不在长短,而在她存在的那段时间,是否带来了光。
上帝不会安排车祸,也不会安排伤害,但他能在破碎中造出意义。
他不是推我们下坑的人,而是那个在坑底等着拉我们上来的人。”
伊森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玛莉接着说:“你是医生,你救过那么多人。
那些没救活的,不是失败。
上帝从不让任何一份努力白费。
有时候,我们救不了别人,但那份怜悯,会救我们自己。”
她轻轻的握住伊森的手,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的手背上。
“人总在等一个‘神迹’,可上帝可没停过手里的活。”
“信仰不是坐着等光从天上掉下来,而是得自己动手——去擦亮灯。”
“玛莉阿姨……你是怎么做到的?”伊森低声问:
我意思是——这么多年,你从没动摇过对上帝的信仰吗?”
“当然动摇过啊。”她笑着摇头。
“你以为我每次祷告都能听见主的回答?
有时候我跪在那里,半天都觉得自己象在对空气说话。”
“但后来我明白——信仰不是因为上帝说话,而是因为我仍然选择听。”
“我失去过朋友,也埋过亲人。
有时候我也怀疑,上帝是不是会犯错。
可每次我这么想完,看到谢尔顿——我就知道,他没错,只是幽默感确实有点奇怪。”
玛莉笑着摇头:“坚持信仰,就象在黑夜里点蜡烛。
你不确定能不能照亮全屋,但你还是点了——
因为你怕黑,也希望别人能看到那点光。”
“坏人为什么活得久?好人为什么走得早?
我也不懂。”她的语气很轻,“但信仰从来不是理解,而是选择。
上帝沉默,不代表他不在,
而是因为轮到我们行动。”
她露出那种典型的玛莉式笑容——温柔、坚定,还带点德州的爽朗:
“我不是圣人,孩子。
我只是每天都在重新决定——今天,要不要继续相信。
到现在为止,我每次都回答:‘要。’
不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信心,
而是因为只要我还相信,上帝就没走远。
信仰不是让我逃离黑暗,
而是让我在黑暗中,依然能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