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勇把新?车骑回来那天, 还在车头挂了个红绸花球。
厂里工人围着夸车气?派老大牛逼, 基本人人都上去绕着厂区骑一圈。
那天孔大勇在虚假繁荣中迷失自我, 不仅买了条玉溪到处乱发?,还在厂门口的餐馆订了三桌,请厂里的工人和家眷去吃。
孔净下晚自习回来也赶上了,她听见嬢嬢们在背后说孔大勇穷讲究,难怪一辈子都靠女人撑家。
孔净把自行车推到里面停好,李贤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孔大勇长年受酒精毒害,眼睛不好使,手里的水管滋滋到处乱冲,李贤梅的裤腿被冲湿一片,她顿时?鬼火乱冒。
“车子再洗干净点才好去会所?充大老板,正好你?亲儿子也在那里给你?作伴,但是点小姐的时?候眼睛一定要擦亮些?,不要老子儿子点到同一个,到时?候分?不清是哪个给哪个戴了绿帽!”
李贤梅说完就?走了,孔大勇在后面拿水管追着她后脚跟一个劲地冲,但还是因为眼睛不好使,没个准头。
他满腹怒气?没处发?,就?是因为陈端无缘无故跑去会所?搞兼职,不知道跟那边的经?理说了什么,人家就?不让孔大勇进门更不让他赊账了。
不止悦色一家,那一条街都不做他生意了!
“格老子的!小崽儿跑到老子头上撒野了!”
孔大勇一转头看见孔净,本就?凶神恶煞的脸习惯性再把眉头皱得更深些?,“你?去哪儿了?”
“外面。”
话?出口,孔净才发?觉这两个字似曾相识。她问陈端这个问题时?,他也是这么答的。
孔大勇暴跳如雷,“老子问你?去哪儿了,你?给老子说外面。不是外面还是里面?”
孔净就?没说话?了。
她不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无缘无故被孔大勇凶两句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孔净转身上楼,但是孔大勇又把她给喊回来了。
“你?,去把你?弟弟喊回来!”
他用一根粗短手指隔空指着孔净,指得很用力,这代表这个命令孔净必须完成。
但是孔净无动?于?衷,“我不去。”
嗯??
“格老子的——!!!”
孔大勇震惊,比几?天前被陈端挡在会所?门外还要震惊!
在他眼里孔净一直是文静甚至是懦弱的,想象中只要他稍微抬下手,孔净就?会捂着脸哭着说“爸爸我不敢了”。
孔净没理会孔大勇接下来的花式方言骂人表演,蹭蹭蹭地跑上了楼。
房门一关,垂眼就?看见那张铺着黑白格子三件套的单人床。
她疯了才想着帮他把床上的褶皱弄平。
晚上孔净看书看到零点过?,才爬上床休息。
关灯之前顺手把门反锁了。
因为太累,脑力和体力的双重疲惫,孔净睡得很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哐当”一声?,沉到黑暗深处的意识忽然被暴力往上扯。
快要扯出睡梦的水平面,又恍恍惚以更快的速度往下坠。
孔净早上醒来,约莫还记得凌晨的时?候似乎被什么声?音给差点惊醒了。
她没多想,以为是厂房里机器出了故障。
起来拿了洗漱用具就往外走,门一开,差点被一个庞然大物绊倒。
惊悚地往后退两步,在尖叫声?窜出喉咙之前看清了弯折在门口地板上的是个人。
门口的少年后背靠着一边门框,一只手搭在屈起的左腿膝盖上,垂着头眼睛是闭着的。
他没穿会所?那身劣质工装,身上一件黑色t恤搭深蓝牛仔裤,样子看着很清爽,但是止不住一股从声色场所带出来的呛人味道。
孔净刚才不小心踢了他一脚,但他一点没动?。
平时?那么觉轻的一个人居然睡得这么死,可见是累了。
孔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又酸又涩,又气?恼。
她没喊他,抿了下唇,直接跨过?去算了。
抬腿贴着另一边门框越过?去,前脚落在外面走廊地上,后脚刚要抬起来脚腕就?被灌上铅,一下被定在了门内的水泥地上。
这比刚才一开门发?现?门口睡着一个人还惊悚。
孔净手里的洗漱用具差点就?掉了。
她唰的一下低头,靠在门口沉睡的人懒散仰起脸,原本搭在膝盖上的手现?在正稳稳握住她的脚踝,修长指节卡在她睡裤裤腿和脚踝皮肤之间,握力稍稍加大。
孔净用力挣了两下,当然没挣开。
她跨在陈端上方呈弓箭步,动?作既尴尬又不好掌握平衡。她狠狠瞪了陈端一眼。
陈端还是仰头的姿势,看见孔净涨红的脸,他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两颗酒窝在这个时?候荡出来肯定就?是讨打来的。
可是他眼白里的血丝在这个角度也更加明显。
孔净本来打算用脸盆打他的头,让他因为吃痛而放手,这个瞬间却放弃了这个念头。
“放开。”她说。
陈端没放,他继续仰脸对孔净笑,语气?有点控诉意味的,“你?昨晚把门反锁了。”
“我每天晚上睡觉都反锁。”
谁知道你?要回来。
不是不回来吗?
没人邀请你?。
陈端不置可否,“我给你?发?信息了。”
“哦。”
关她什么事。
陈端不说了,握住她脚踝的手直接加了点力道,指腹在她踝骨处上下一搓。
孔净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她浑身一激,被他抓住的后脚奋力往上拔。
就?跟陷进沼泽了一样,越是用力,越是没办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