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感情在当时人们眼中,“九锡”已经和纂位联系上了是吧。
那些改朝换代权臣的加个九锡也无妨,反正已经把脸拉下了,债多了不愁
不过他还得宣扬自己的正统,实在不必刻意追求正统权臣的待遇。
先辈高演给他打了样,乾明之变后,封自己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自己还多有了使持节、总百揆……这些名号,也是足够了。
他颔首称是,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接着,高俨再度谈起另一件很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的事:
“大行皇帝宾天已久,如何昭告天下,以定民心;如何上尊谥、拟庙号?诸位可畅所欲言。”
众人一愣,方才讨论了半天高纬之死的消息公开后,高俨该如何参与朝政,却差点忘了如何处置此事。
话音方落,冯子琮率先出言道:“殿下明鉴,臣以为昭告之事可分两步:
其一,恭请皇太后颁下懿旨,明言逆贼娄定远弑君谋叛之罪,以正视听、安人心。
其二,大行皇帝驾崩后,殿下乃宗室嫡长,功勋卓着,可借此亲自主持大丧之仪,裁定谥号庙号,以定大行皇帝身后之名。”
这番言语,既撇清了高俨与高纬之死的直接关联,又借势强化了高俨在法统与宗法上的权威地位。
高俨赞道:“令公所言得之。”
他转头望向崔季舒、卢潜:“两位对谥号、庙号可有见解,可如实而言。”
崔季舒闻言,亦奏道:“冯尚书令所言极是。至于谥号……殿下有何想法,臣可为殿下解《谥法》。”
高俨略作沉吟,想了想他该如何为自己这位兄长盖棺定论。
他试探问道:“‘哀皇帝’如何?”
“早孤短折曰哀,恭仁短折曰哀,德之不建曰哀,遭难己甚曰哀,处死非义曰哀。”
崔季舒摇了摇头:“‘哀’虽合大行皇帝‘早孤短折’,却不合‘处死非义’,不太妥当。”
高俨心中暗自吐槽道,并非不合。
高俨心中暗自思忖,崔季舒所言有理,“哀”字确实显得过于柔和,对高纬来说甚至有些“便宜”了。
他需要的是一个既能体现其君主身份与不幸结局,又能不着痕迹地引导舆论定位。
他再想了想道:“‘愍皇帝’如何?”
崔季舒两眼微亮,接着说道:“在国逢难曰愍,使民伤折曰愍,在国连忧曰愍,祸乱方作曰愍,‘愍’颇为恰当!”
还是高纬即位没多久,不够放飞自我。
不然,高俨好歹得给他上个“炀皇帝”的谥号。
卢潜最后补充道:“至于庙号,臣斗胆建议,可为敬宗!夫庙号者,乃后继帝王为承嗣大统之先帝所上,昭示血脉相继,皇统延续不绝!”
“大行皇帝虽天不假年,然其继承先帝遗绪,践祚登基,君临天下,乃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卢潜的言下之意,大概是将来你们兄弟俩在宗庙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给点体面为好。
高俨对庙号不甚了解,但敬字听起来颇有些汉献帝“献”的意味,于是便点头同意:“便如侍中所言。”
他望向崔季舒道:“即刻草拟哀诏。诏书务必详陈,娄逆弑君之滔天大罪,痛切国殇。同时昭告天下,三日后移灵祔葬于陵!”
“国丧礼仪交由祠部速办。令公总揽其事,卢、崔二公协理——务令仪典庄严肃穆,彰显天威,毋使朝野窥见我大齐国丧之际有丝毫动荡之象!”
“臣等谨遵王命!”三人齐声应诺,躬身领命。
…………
没过几日,一则轰动的消息再次在邺城中传开——皇帝居然已经驾崩了。
邺城市井内,行人有意无意谈起此事。
“你听说了吗?陛下驾崩了!”
“呵!你才知道吗?”
“不是今日才昭告吗,你从哪里得知的?”
“你想想啊,朝廷多久没有乱发号施令了?”
“……兄台此言,颇为……呃……”
“我还觉得这消息告诉的晚了呢!”
“慎言!慎言!”
几人嬉笑怒骂了几句,便如无事般走开。
偶有巡逻的军士听到此言,也不甚在意。
他们心中明白:你们骂的是陛下,关我琅琊王殿下何事?
不,现在是楚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