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刺骨,让水德星君脊背发凉。
杀气萦绕,水德星君色厉内荏道:“我乃水部正神,就是你府中西门豹来,也要躬身见礼,小子安敢无礼?
你府中既无长官,又无主事,不怕大天尊降罪?”
刘沉香面色不改,“我府中真君可是有监察水界之职?”
“是,可他”
斧刃向内,直抵脖颈,水德星君深知这愣头青的作风。
甫进斩业府时,他行事倒还颇有规矩,一派儒生模样。
待陆源故去,刘沉香作风大变,俨然成了第二个斩业真君。
所行四方,妖魔鬼魅无所遁形。
此间玉斧之上寒芒吞吐,水德星君哪敢捋虎须?
“我家明公可是身着蟒袍,冠戴九旒?”
“是。”
“明公可是位比帝君?”
“是!可他已经死了。”
刘沉香嗤笑一声,“你等蠹虫未死,明公哪能不惜仙身?”
正此时,堂下高声疾呼,自殿内传递至外。
“斩业真君令,押罪臣水德星君上殿!”
“斩业真君?”
水德星君还没反应过来,左右长枪早已架在脖颈之上,越过水军,掠过百姓,直抵堂中。
落眼处,泾川龙神瘫在地上呼吸不稳,安江王跪在地上两股战战,回身欲向他求救,但见水德星君也是被押解进来,当即眼前一黑。
抬头再看,大案其下,左一位涤尘清源司王景,右一位玄冥解厄司陶侃。
石阶之上,马援、周处、小张太子、敖摩昂,其后西门豹沉着矗立,斩业府精锐尽在此间。
待看见当中端坐那人,一道殛雷轰然劈入水德星君识海,震得他瞠目结舌。
“你你没死?”
陆源冷笑一声,“劳星君挂念,本君倒是没你水部自在。”
“水部?”
水德星君话音未落,堂外早有唱喏之声。
“北俱芦洲秽淤河龙神压至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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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赡部洲泗水龙神压至堂下。”
“东胜神洲分拙川水神压至堂下—”
报名数刻方止,水德星君回头望去,身后已跪倒四洲河川数十位龙神水君。
水德星君冷汗滴落,此时顾不得半点体面,“真君”
陆源冷眼横视,水德星君当即闭上了嘴,不住思忖脱身之计。
“监察严时,尔辈徒折假面;监察宽处,尔等竟断天纲。
吾本念稍施敲打,冀尔等革面洗心,敦料尔辈全无悔悟。明索百姓礼养,暗夺黎庶脂膏。恃职权而乱规矩,凭势位而虐乡邻,夺民财如掠寇,害民生若豺狼。
下则负苍生平日之望,任民啼饥号寒而不顾;上则违玉皇育物之仁,视天条国法如无物。”
每个字落下,都让堂下众神骨酥筋麻。
乡中百姓听闻,无不热泪盈眶,想要喝彩,却又不敢开口。
陆源看在眼中,吩咐道:“念明罪状,让他们死个明白。”
敖摩昂一步上前,环顾四视,心下戚戚。
他虽身处斩业府中,但也出身龙族,其下跪列众神,或有其亲眷子侄。
视线扫去,莫不是一双双告侥之情。
当下心一狠,张开榜文,“伏惟玉皇上帝、督水界正法靖魔天尊共鉴”
陆源呵斥道:“大声点!”
敖摩昂一顿,扬起声调,“今有下界兆民泣血上告,状告水部诸神”
陆源虎目凝煞,厉声呵斥,“大声点!”
敖摩昂深吸一口气,头生青筋,放声高喊:“水德主润,乃养民之本;神司水泽,当承天惠民。今有水德星君以下诸水神,悖逆天道,肆虐生民,水部纲纪荡然,臣谨列其罪状。
昭告天下,伏惟四洲万方,天地神人鬼共鉴之!”
九天雷动,似作回应,雷声惊得堂下众神齐齐一颤。
却又惊得围观百姓浑身血热,豪气勃发。
“泾川龙王自领泾水以来,每岁壅水灌田,毁民庐舍千馀间;夏旱则闭泉不泄,致禾苗枯死,民食草根;秋涝则纵水漫堤,溺毙人畜无算。
掠女充妃,罔顾人伦,掠平凉县生员王士元妹,女拒不从,沉阿桂于泾水。掩罪饰非,杀人灭口。”
“安江王庇恶壅情,纵子为虐,知其子残民掠女,暂扣奏疏,匿祥不奏,断绝天听,庇恶之罪昭然。旷职废祀,慢弃天职,不复亲祭,日耽酒色,委重任于小吏,至乾符五年长江水泻,漂没四十馀郡,民相食。”
“秽淤河水神恃威索贿,性情贪饕,擅纵潮复舟,使货沉于江,悉自纳之。由此还嫌不够,竞操浪过岸,溺死万馀人,反索州县厌灾钱”。”
“分拙川水神锢雨为质,赤唳江龙王渎改水衡”
罪证直念了半个时辰,堂下早是哭声一片。
敖摩昂一扫众神,终是望向面色惨白的水德星君:“水德星君御下如溃堤,纲纪化秽流,尸位素餐,御下不严,致水部纲纪大乱。
纵容僚属,民怨沸腾,蝇营狗苟之徒,钻营利养之辈,有何面目蠹居綦处。”
“嗟乎!自大禹凿龙门以降,未有水患酷烈如斯者!今万民凿石为齿,咬指成书,不求雨师风伯,惟愿屠刀落下,斩尽龌龊。兆民血表,伏阙泣天!”
水德星君咬紧牙关,赫然站起身来。
他早已被抽空力气,起身之后一阵摇摆,脚下虚浮。
可语气却不落半分,“陆源,你我同朝为官,我早你数万年成仙,如今却使我屈辱至此,安有仁义之心?”
陆源寒声道:“昔日我承正法元帅之名犁庭扫穴,只为打醒你等,望尔改过。
谁料你等不思进取,口出狂言说人主无德,要施灾于天下。
而后天宫大乱,嘉应、嘉佑等十数码水神殒命,你却不思克己慎行,仍旧宽松执事。”
水德星君梗着脖子,怒声道:“饶是如此,我不过玩忽职守而已,你又待如何?”
“玩忽职守?你一句大意,便是万民丧命,瘟疫横行,民相食,饿殍千里。疏忽了一千年,还要再有千万人因你疏忽而死?”
“天下水系何止万千,我虽有仙躯,又怎能面面俱到?”
“我不愿与你多说,似你这汲汲营营之辈也不配听,你只需记得,你今日必死无疑。”
水德星君今日数次惊慌,但却没想到陆源真要将他斩杀于此。
“你敢!我乃水部正神,若我一去,天下皆乱。”
“如何不敢?”
陆源掀翻大案,怒声道:“斩!”
水军登时唱喏,没有半分尤疑,龙行虎步上前,掣住众龙神头脸,砍刀掀起血雨。
人头滚滚而落,血流漂杵。
眼看着那泾川龙王头颅落地,再无声息,乡民百姓终于敢放声喝彩起来。
头颅连番坠地,不过片刻之间,只剩水德星君一身尚存。
马援怒喝道:“敖摩昂,还不动手?”
敖摩昂深吸一口气,正欲跨步上前,忽听天边一道急声。
“且慢动手!圣旨来也!”
敖摩昂刚松了口气,忽觉身边黑影闪过。
却是陆源翻身下了台阶,一把将他手中砍刀夺过。
白练横空。
水德星君人头落地,面上犹存惊喜之色。
血流扑面,陆源望向来者,寒声道:“本君奉天法行事,天也不能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