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但见二十七尊神只形貌各异,北方鼠牛猪燕,南方马蛇鹿犴,东方蛟龙虎豹,西方狗雉乌猿。
二十七星宿尽在此间。
二十七星宿之后,又有一人形神只,身着黄袍,丰神俊朗。
程紫霄修三十载,哪里见过这么多仙神。
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敬又畏,浑似叶公好龙一般,怀着忐忑与激动,连连参拜不止。
待他深深长揖抬头,众神只早已消失不见。
只馀鱼郎无所适从地伸出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程紫霄到底是有德高人,面无窘迫之色,挺直身子,抚须思忖。
常人修炼这步法也无此异象,鱼郎能召神加护,必是大德降世。
是紫微帝君?
非也,紫微帝君平定乱世,功果已结。
但见有二十七星宿俱至,奎星之位空置,只有一黄袍郎不似正神,眼前鱼郎该是奎星下界。
看他面色数变,鱼郎还以为自己不得要领,触怒神只,“道长?”
程紫霄忙回过神来,语气中已带上一丝恭谨,“无妨,居士天资卓越,心中既有口诀,便无需精准。”
听他前后口风不一,鱼郎异色道:“有口诀便可?”
程紫霄道:“步法无用,口诀亦无用,但一心有用而已。
星宿光耀天下,四时流转,似东流之水养育天地,万载不歇,居士既有济世安民之心,此道又有何难?“
鱼郎面色放松下来,但听他如此夸耀,窘迫道:“道长言重了,我不过山野莽夫而已,无甚才学,也没有读过书,哪有什么济世安民之心?
程紫霄笑而不语。
心下暗道,既是奎星下界,自然要成就一番功果,岂能郁郁山林度日?
话锋一转,程紫霄也准备结下一段善缘。
吕纯阳云游四方,此去也不一定有缘得见,纵是得见,也不一定能让对方传下真法。
莫不如与这星君些善缘,日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也能沾些功果。
无奈世道如此,国统丧乱,何况教派。
前有宪宗一朝佛法极盛,再有武宗灭佛,怎知不过五十年,唐僖宗奉迎佛骨,势头再逆。
几经反复,使得佛道两家传承皆折损过半,道统断绝者不计其数。
程紫霄得三家传承,但论及妙法,却也不过寥寥。
卜算之术尚可,但若说临阵对敌,或是对上那七子,他便显得捉襟见肘。
眼下要与鱼郎结个善缘,思来想去也无甚良方。
蓦地向山下一瞧,瞥见村中破落庙宇,程紫霄眼前一亮。
脸上顿现高深莫测模样,“适才传与居士踏星步,乃是敕令借力之法,但那七子不凡,恐凭此步法不能胜之。”
鱼郎心下一沉,立马想到川主驾临时,传下妙法,还曾杀散邪神,隳倒淫祠,“这步伐所借的不是正神之力?”
“自是正神之力。”
程紫霄手挥玉尘,掸去灰尘,“星辰周游,片刻不歇,虽借神力,但也不可坏了周天运行,否则必有灾愆加身,是以所授神力十之一二也无。”
鱼郎道:“那该如何是好,那七子自比真君,虽然弗如远甚,但也非常人可比,请道长怜悯,告知良方。”
程紫霄含笑道:“不急不急,贫道却有一法,乃是得入上清宗何元通亲传,传召上清宗护法大神宝诰。
“上清宗护法大神是斩业真君?”
“正是。”
鱼郎丧气道:“道长说真君寻声赴感,又说真君坎离不死,怎天下丧乱,处处叫苦
他却并未下界搭救?”
程紫霄笑道:“真君本以寻声赴感为愿,奈何往日众生不分缓急,凡有小愁小恼便呼真君,或为衣寒食缺之微艰,或为言语相争之细怨,皆扰真君视听。
久则虚妄之呼充塞寰宇,虚妄多则信根渐浅,如稚子屡诈狼来’,及真狼至,纵呼号愈切,人亦疑而不赴,非乡人不仁,实童先失信也。”
鱼郎听入耳中,面上称是,心中却是将信将疑。
真君遍观三界,怎能发现不了真苦难?当下人皆妄言,前人岂能不妄言。
必是另有因由,出家人信念深固,上清一门道统经真君传立,才作此比,聊以安慰罢了。
程紫霄心性通明,久经人事,哪里看不出鱼郎心间存疑。
他也不恼,只缓声开口道:“世人唤不来,是因世人不知道。”
“不知道?”
程紫霄哈哈一笑,从袖袍中拿出几张黄符,口中念诵,手作剑指隔空写在黄符上。
但见他双眼一睁,手中黄符顿燃,项刻间烧成灰烬。
鱼郎见他这一手,不由得心驰神往,他来往山间,若是学得这等生火之法,该如何便利。
程紫霄不知他所想,抬眼望向天空,大喝一声,“风来!”
言毕,风声呼呼而过。
又喝一声,“雨落!”
倾刻间,无数雨点簌簌而下,浸润山间,雨落一刻,消弭无踪。
这一手晴天下雨,直将鱼郎看的瞠目结舌,连赞道:“道长大神通!”
程紫霄呵呵一笑,“我有甚神通,不过连络之法而已。我将须求写于纸上,念口诀,表诚心,烧纸上天,传至神只耳中。
若真有雨数,神只尚有闲遐,知我诚,便会施恩降下甘霖。”
鱼郎细细沉思一番,当即眼眸大亮,喜道:“道长适才说不知道,唤不来真君相助,是因为我等不知连络之法?”
程紫霄悠哉点头,“正是。”
也不待鱼郎追问,程紫霄道:“贫道念诵宝诰,居士且细心聆听。
说到这,程紫霄猛地一顿,“最后便是真君官职真名。”
鱼郎细细背诵两遍,见并错漏,问道:“道长可曾唤过真君相助?”
程紫霄缓缓摇头,“不曾,自大唐开国以来,这宝诰便未曾念全过,我等潜心修行,尚避不得人祸,哪见妖邪。
居士且安心,真君伏魔无数,若妖邪当前,真君必不会坐视不理。”
鱼郎无良,也只能信他如此说法,“我知真君官名,但姓名是”
“真君尊姓陆,讳源。”
陆源。
又听到这个名字,鱼郎只觉周身一颤,眼前闪铄无数光景,似是有一顶天立地的神只在妖魔中左右冲杀,血染征袍。
正回忆之间,却听山下一阵高呼,“鱼郎!祸事了!“
鱼郎连忙摒去思绪,转身望去,却是一众樵夫猎户争相而来。
还未至山头,便连声哭诉起来,“鱼郎,茶僮死了!”
鱼郎大急,“怎么回事?”
“我等也不知,听说是落砸死,蝶儿已哭昏了过去。”
鱼郎忙欲下山,回身想与程紫霄拜别。
却见那道人早已不知去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