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斧贯落,威势无俦。
锋芒尚未落下,馀威便已震得地面龟裂,灵山断裂一峰,创面如镜。
这一斧所用陆源全部之力。
诸多神通傍体,十七颗舍利加身,六大佛宝照耀六合,再将记里鼓车催动到极致。
从踏上修行之途至今,陆源从未使出撼天之力。
但见斧光遮天,铮铮锵锵宇宙开,裂石分川鬼神哀。劈断崐仑撑天骨,凿穿东海泄地胎。银河倾泻星斗坠,地府翻倾阎罗埋。
九重天阙摇欲坠,九幽泉壤沸如开。金乌匿影无光彩,玉兔藏踪失素钗。盘古斧痕犹未泯,又见此刃破尘埃。
轰隆隆乾坤混沌将重判,六道轮回倒头来!
一斧落下,直落无天眉心。
陆源神力再催,周身暴血,鼓车哀鸣,一十七颗舍利子纷纷震颤,金光化作江河,肉眼可见。
粗暴地冲开陆源经脉,和三焦火气,同入斧中。
霎那间天地失色,唯有此光刺破昏瞑。
一斧斩落,无天立时两分,左右半身仍旧合掌动作。
陆源一扯记里鼓车,心火沉至三焦,朝离位吸四,真火顺车轴建木而出,将无天左右二身尽数包裹。
身后再现南北星斗,朱雀冲天,玄武下沉,待斗柄归寅。
星力滚滚而下,修复胸前伤痕。
但见周天昏黑,星力无尽,直射胸前疮疤,却依旧难消黑气。
那股黑气在斗战之中反而愈演愈烈,将其肋骨噬尽,正深入五脏之中。
“真君如是可畏来,彼圣卓然不惊动,如大智见小儿戏,魔罗观汝亦复然。”
正此时,太阳真火之中响起念诵之声。
无天左右身躯自真火中徐徐而出,重新合为一体。
仍旧一番淡然之色,“真君果然好本事,可惜你三花未齐,空有神花。
镇元大仙传你心观之法,你难得要领,燃灯古佛才传你神视之法暂作桥梁。
,,无天缓步上前,面如平湖,之前的战斗并未在他身上沾染一丝尘埃。
“佛道本是一家,正如神视心观,于我佛道而言,正合六识之外,舍眼耳鼻舌身意,得末那识遍观前后。”
他微微挥袖,太阳真火骤然熄灭,“叵耐末那识之上,还有阿赖耶识,以供我等纵观古今。”
无天轻轻一叹,“能得此道者,数劫以来,不过寥寥数人而已,真君登堂入室实乃功德无两,本座实不忍三界失此良材。
你修行太短,如果再给你千年时间,本座与你交手,胜负犹未可知。”
陆源抹去血迹,“世上哪有如果。”
无天面现落寞之色,他早知陆源此话真意。
陆源不可能再修炼千年,准备得当后再与其对决,陆源更不可能归顺于他。
“常言道,事不过三,常人尚且遵循此理,何况本座?
观尔行事,果决刚毅,一身本领更是世间罕有,本座久已心生欣赏。似尔这等人物,困于所谓正道樊笼,空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只能与草木同朽,岂不可惜?
况真君智勇,三界少有,仍有此败,不正因本座所行皆善,天道首肯?“
陆源微微摇头,“我有此败,全因西天已老。”
无天面露色,“敢问真君,西天已老,此言何解?”
陆源长吁一口气,缓缓道:“佛祖早知此劫,却常思既往,循序应对,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不敢破格。
灰、怯懦、苟且,如字典寻章摘句,如秋后之柳,如死海之潴泽。”
无天细下沉思,瞥见灵山佛子,再想如来行径,不免微微点头。
“真君所言甚是,我观当今佛子,皆守成之辈,不遂己心,空守教悔。
如来此去,该是灭佛之举,使众佛子皆能开悟,摒佛相而拾佛法也。”
无天遥望大雄宝殿当中莲台,似是看通过往将来,比丘僧众万般模样皆入其眼,“确是老了。
真君说我制不住手下妖魔,但如今佛子与妖魔何异?只因莲座之上,有大德持世。
如今佛祖寂灭,佛子哪有佛相?“
陆源好似被他说动一般,面现意动之色,“佛祖若能跌坐莲台,是空讲教化,还是制约妖魔?
昔道祖有化胡为佛之能,民风殊异,披发左衽之辈沐浴王化,德行传世自有修持。佛祖比作至尊,既掌西天,可有比肩道祖之志?化妖为佛?”
见他面色松动,无天大喜,“道言: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又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而今我为如来,当改换天地,从兹始也,至天下皆明,人人修持,要秩序何用?
修持之道,人人可得,绝不为三斗三升为制,天下之人,悉发其心
无天似是憧憬,似是传教,似是规劝,猛地发现异样,一句话顶到喉头,将语未语。
但见陆源周身浸满鲜血,如同血人,六宝黯淡,舍利无光,枪剑皆碎。
身后也无虚象也无显化,但滚滚风雨簌簌而落,他那呼风唤雨神通竟是从未停止。
记里鼓车上光芒大盛,自十七颗舍利中汲取真元,同是片刻未歇。
那滚滚风雨之后,是无边云翳,罩住灵山。
令无天惊愕的,是乌云之后,隐隐有金光划过,自东向西,周而复始。
陆源伤势太重,早无驱使神光之能,适才金光大放,那道光芒隐在无数金光之中,他未曾发现。
如今光芒尽去,呼风唤雨也难以为继,乌云之后的金光才愈发清淅。
无天直觉一阵不妙,连忙挥手散去云雨,露出天色。
“佛祖,大事不好!”
黑莲圣使跃至中天,于无天身后朝拜。
慌忙道:“佛祖,陆源的记里鼓车并非只罩住灵山,而是罩住了整个西牛贺州,此举必有”
话音未毕,黑莲圣使黑袍之下显露的双眼中已然无他情绪。
无天佛祖挥去风雨,让他也得见如今天色。
一眼落下,他只剩惊骇当场。
天色忽明忽暗,脚下阴影自西向东,宛若日晷。
如今那“日晷”飘忽如电,倾刻间便越过身形。忽长忽短。
全因那道金光照射。
那也并非金光。
而是太阳!
再看陆源脸色,哪有半分意动,全是嘲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