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抽身直上,挥起铁棒便欲磕下几根桃枝。
不成想铁棒落处,桃木枝叶一阵晃动,竟是没留下半点伤痕。
“怪哉怪哉,老孙这铁棒沾着就伤,磕着就亡,怎连一根树枝也斩落不下?”
羿笑道:“这树存在数劫,人言上古有大椿,一万六千岁枯荣,比之仍是小巫见大巫耳。如此年岁,但未生出灵智,只将坚韧修到极致而已。”
巫支祁道:“到底死物,岭视大椿,若大椿视此桃木,桃木之上,更有甚者。”
孙悟空道:“姐姐说的甚是。”
说罢,他从耳后取下毫毛,变出木锯,在树上狠锯起来。
眼见锯子挥舞如风,桃枝上显露伤痕,孙悟空一喜,更加奋力。
又拔下毫毛在口中嚼碎,变出数百小行者,各操木锯,一道锯着。
这一厢从戌时锯到寅时,孙悟空竟不见半分疲累倦怠之色。
羿叹道:“大圣果有恒心。”
木锯之处,火星四溅,孙悟空却仿佛深谱此道,手下动作已呈现残影,比之羿前番连珠箭的神技亦不多让。
待日头微现,断裂之声终于响起,孙悟空并数百小行者齐齐眼前一亮。
三三两两并在一起,一道奋力,将枝丫折断下来。
孙悟空顿时收获数百桃木枝,盘算道:“交予那老信,也给老孙炼个宝贝。”
正说着,日光照亮桃木,华盖之上,金光大盛,照耀四方。
只听扑棱棱一声,一只金鸡从树冠上飞下。
鸡鸣之声响彻四方,并金光将方圆万里尽数照亮。
光芒四射,照射到鬼魅身上,顿时如春日融雪一般,悉数融化。
陆源心观得见,那无数鬼魅化作道道黑影,落入金鸡口中。
只道是,一声鸡唱,万鬼烟消云落。
吸食过后,金鸡展开双翅,重新飞回树冠之上。
羿解释道:“此一物降一物也。”
说罢,他又高呼一声,立时有一鬼兵上前。
鬼兵面色木纳,手捧一物,正是羿所用桃。
将桃梧递与陆源,羿道:“望真君自勉。”
“多谢大神。”
羿微微摆手,“不过俗物,但望真君能竞全功。”
鬼潮尽褪,羿又唤众人品茗论道。
众人盘桓半日,及日中之时,方才离开。
孙悟空满脸欣喜之色,手捧着数百桃木枝,活象捧着小山一般。
收获颇丰,他也不觉疲累,还分发给陆源一根,巫支祁五十根。
陆源挑眉接过,默默放入袖中。
孙悟空眼见心喜,眼珠一转,“陆老弟,为兄和你打个商量,话音未毕,陆源当即开口,将袖里乾坤的口诀说与二人。
“贤弟果然痛快。”
孙悟空不愧是心性通明,将口诀咂一番,袖子一张,便将桃木尽数收下。
巫支祁却道:“这袖里乾坤之法乃是你师尊不传之秘,你就这么说出,不怕镇元子不满?”
陆源笑道:“家师既为地仙之祖,为太乙玄门共尊,并无门第之别。况且此法循法天道,有德有识者便能参破。
以大圣心性,纵是我不与他,他亦能领悟收摄之能,不过早晚而已。”
巫支祁脸色涨红,偏生是她不懂其中关窍,就算听了口诀,也使不出这道神通,陆源这番解释,倒象是讥讽她悟性不够一样。
孙悟空见巫支祁欲要发作,连忙道:“我与镇元大仙拜作兄弟,也不算外人。”
听闻孙悟空占了辈份上的便宜,巫支祁才显出和色。
三人一路驾云,直向中天而去。
漫步云端,未曾俯瞰,一根玉柱直通天上。
孙悟空异道:“早闻道祖斩螯足以立四极,我等许是错算了脚程?如今已到天极乎?”
巫支祁笑道,“天何有极?且向下观瞧便是。”
陆源与孙悟空一道俯瞰下界,这擎天玉柱不是他物,竟是一山耸立直插云端。
向下望去,只见那山:巍巍乎撑天玉柱,渺渺兮接宇玄根。其势崔鬼,其形磅礴。瑞霭千条,常凝五色彩云护顶;祥光万道,永罩十方紫气缠腰。
“果然一派仙境。”孙悟空道:“早闻世有建木,上下通神,日中无影,如今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三人按下云头,落于山脚,放眼望去,真个是玉峰擎天镇八荒,琼楼映斗水含光。白鹿衔芝踏虹霓,青鸾振羽舞霓裳。
山中万物,如在云端骗跃,若隐若现。
孙悟空看陆源脸色,奇道:“陆老弟求此灵木,既在眼前,怎又不发一语?”
陆源叹道:“这山太大了。”
孙悟空不明其意,同叹道:“上承九天,下接黄泉,实在不好取材。”
《山海经》有言,建木,百仞无枝。其名崐仑,乃是山峰,所以无枝。
巫支祁却不太关心这山势如何,询问道:“如何取材,难道要将此山折断?”
孙悟空自是胆大包天,但听闻巫支祁此言,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忙道:“姐姐,崐仑乃是南赡部洲接天一柱,不能毁伤。况且此山神而灵之,我等之能,如何将其折断?”
巫支祁有些失望,复问道:“若变作法天象地呢?”
孙悟空回应的斩钉截铁,“不行。”
陆源径自上下打量,“待我等入山中观察一番。”
三人正欲上山,忽地天边一道身影穿云而来。
身影落于三人身前,将身便拜,“沉香拜见师父。”
刘沉香又转过身,恭躬敬敬地下拜陆源与巫支祁,“小侄拜见叔父,娘娘。”
陆源道:“你不去护送唐大颠西行,怎来此处?”
孙悟空道:“别怪你这叔父嘴利,他是担心你遇到妖邪不能力敌,来此求助又张不开口,才出言呵斥。”
刘沉香笑道:“师父多虑,沉香岂会不知叔父心思,实是路途既罢,佛爷爷已传下真解。
弟子听闻大天尊赦免家父家母,于华山奉养数日,便想回报师父与叔父,这才匆匆上天,欲向真君府中效力以报。
不想半路遇到众位长辈,实在幸事。”
孙悟空脸色一正,“小子莫要夸口,昔日老孙取经,走了一十四年方成,你只不过四五年光景,如何到了灵山?定是贪图行程,走了捷径。”
刘沉香笑对,“若是走了捷径,只怕弟子此生都到不了灵山。”
孙悟空顿现喜色,冲陆源自豪道:“该是我所教之子也!”
巫支祁拆穿道,“你只教他胡闹的本事而已。’
孙悟空局促道,“姐姐莫要取笑,老孙也是这般成就功果的。
少年时节,谁又没有犯错时候?过非所患,患在不改。”
沉香,巫支祁,孙悟空一道回忆起往日冲动,齐齐一叹。
再望向那格格不入的陆源,三人顿觉有些古怪。
他年少之时,不是犯错的那个,是惩过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