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神通使尽,斗过千招。
招招拼命,式式争先,力心念一息不歇,神通法相片刻不停。
再经这最后一式正立无影对上通玄移景,皆是后力不继之态。
猪八戒手段对黑莲圣使来说实在不在话下,由是见他掷出物什也不曾分心。
一双蛇瞳紧紧望着陆源动作,提防其趁机出手,馀光则起溯源枪,欲将那物什荡开。
那东西即脱了猪八戒之手,凭着一股劲力抛飞,无根无源。
岂料溯源枪刚要抵住此物,它却凭空动了起来,由屈变伸,转瞬间刺向黑莲圣使面门黑莲圣使这才得见,那物形如乌金藏锋锐,色若玄铁真气浮。
一节一节环相扣,半弯半卷势如。尖梢一点寒星进,根下三分黑雾收。
却是一根蝎尾。
蝎尾卷时宛转藏幽壑,伸处伶仃刺斗牛。细鳞隐起纹如锦,毒腺暗藏色若秋。
黑莲圣使受陆源所制,冷不防就着了猪八戒的道。
蝎尾寒芒条忽点在他额头之上,只听一声痛呼,黑莲圣使猛地在半空栽倒,一头向地面扎去。
猪八戒嘿然笑道,“贼子,该尝尝倒马毒的厉害!”
这倒马毒连佛祖的丈六金身都能戳破,论黑莲圣使的铜头铁臂。
蛰落同时,身后忙现牡鹿虚影,坠入一面宝镜之中,随即身形隐没不知去向。
陆源有些可惜,这一蛰有些偏了,再向左半寸,便能蛰到枕鳞上。
却也无暇追击,这倒马毒痛是痛了些,但对他们来说却也无多损伤。
猪八戒变成人身,仰天瞧去,“可是被你杀了?”
你道猪八戒身在此处,为何要问陆源经过?
只因他慌乱之间变作猪相,他这猪相前额厚重,无甚脖颈抬不起头来。
是以根本未曾发觉其上黑莲圣使阵容,只向着黑莲幽光照耀之处扔去,只听得一声痛呼,便不知下文。
陆源落于地上,回道:“杀了,也没杀。”
猪八戒道:“你这长虫,怎似那老和尚一般,杀了就是杀了,没杀就是没杀,他还有两条性命不成?”
陆源解释道:“昔日那黑袍人已被我斩杀,今日之人非是昔日之人。”
“原来如此,我道他为何长高恁多。”猪八戒思量片刻,“一般装束,必是同出一源,今日横加拦路,恐是对那唐大颠有所企图,不可不防。”
陆源也没多说,只道我将注意。
黑莲圣使既有通玄移景的神通,此番又学去了正立无影,是真个难死了。
陆源正在思良策之间,猪八戒甩着直缀袖子,将蝎尾拾起,小心翼翼地将其纳入袖袍之中。
见陆源目光投来,猪八戒笑道:“昔日西凉女国昂日鸡骇死风月魔,我将其尸身捣烂,却也没捣得那么烂,还有些赘馀。
自北俱芦洲一事后,我便央求二十四诸天中的摩利支(pu)天祭炼一番,才能使出这倒马毒的绝技。”
陆源点头称赞,“菩萨实在长进。”
猪八戒喜上眉梢,“当然。”
孤芳自赏一阵,猪八戒一拍脑门,“沉香小侄何在?莫不是被那贼子掳去了?”
“莫急。”
陆源屈指在虚空处一弹,一阵涟漪传及四方。
不多时,便见刘沉香翻着筋斗,飘然而至。
刚刚落地,刘沉香便急道:“二位叔父,可有损伤?”
猪八戒登时白眼一翻,“累死你猪叔叔了。”
刘沉香连忙上前扶,嘘寒问暖躬敬不已。
猪八戒这才满意,“你这小子,倒是有些孝心。”
刘沉香面露窘迫之意,“叔父勿怪,往日不识叔父真章,只道只道”
他“只道”了半天,也没有下文说出。
但猪八戒哪里不知道他的用意,轻呵一声,长叹道:“吾辈瑰意而行,世俗之人安知我所为?”
刘沉香更加惭愧,“沉香日后必定躬敬奉养叔父,小侄愚笨,但望叔父莫怪昔日冷眼。”
陆源轻叹一声,这小子闹了一番天宫之后,便落下个老实毛病,猪八戒舌灿莲花,十句九假,此刻看他却是尽数信了。
仿佛看到陆源白眼,猪八戒嬉笑道:“你这小子,要精明些,莫让别人哄了。
叔叔适才所说,乃是这长虫昔日平定淮涡之言。叔叔我安贫乐道,却没有这般雄心。”
刘沉香跪在地上,真诚道:“叔父今日舍身拼命,只为侄儿父亲仇怨,侄儿尽数看在眼里。
日后但有鞍前马后,侄儿无多推辞,便是结草衔环”
还未说完,猪八戒一巴掌便国在他后颈之上。
猪八戒面色戚戚,不曾想自谪落凡尘至今,他还能流露出这般情绪。
手上变国为抚,轻声道:“叔叔乃是菩萨果位,自有诚心礼佛之士供养,何须你这小子殷勤。”
说完,他面现肉痛之色,手又探入袖袍,将刚刚收起的蝎尾拿了出来,塞到沉香手中。
“你小子斗战有馀,杀招不足,拿去保命罢。”
虽然不知这东西来路,但见他脸上肉疼之色,沉香深知此物来历非凡,当即推脱道:“这如何使得:”
还未说完,又让陆源抢白道:“既是你叔父给的,收下便是,何故扭捏。”
“是。”
刘沉香敬谨收纳,将蝎尾屈作一团,收在随身行囊之中。
他动作不快,猪八戒眼巴巴地瞧着。
嘴张了半响,也不好意思再讨要回来,只得愤愤看向陆源,“泼长虫,再与我百八十颗金鳞傍身!”
陆源呵呵笑道:“菩萨少读书了,搜神记有云,蛇千年则断复续。此间未至千年,岂有金鳞复生?”
刘沉香一愣,他也看过这本类书,但在《穷神秘苑》中亦有记载,隋着作郎邓隆云:
此灵蛇一类,自断不必千岁也。
陆叔父乃是自断金鳞,不必千岁重生,见他脸上调笑,刘沉香便没有多言,只心下暗笑。
猪八戒垮下脸色,“你这长虫不食荤腥就算了,连蜕皮也不曾蜕得,忒也丢人丢蛇!”
刘沉香没绷住,噗一声笑了起来。
害怕猪八戒责怪其嘲笑,刘沉香立马拿出一颗舍利,奉与陆源,“叔父,这舍利可有用处?”
陆源一惊,这舍利正是持轴山中释迦摩尼佛那颗,染了青蚨血液的舍利子。
凭他肩担十八山之力,袖里乾坤之能也不曾拿下,沉香又是如何摘得?
沉香却一阵恍然。
“我就将其从白莲上摘下,未见其他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