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破山前,中军帐里。
首座之上陆源募地睁开双眼,西门豹似有所觉,低声询问道:“真君有何吩附?”
“地藏王菩萨可曾上表参我?”
西门豹大摇其头,“地藏王菩萨自阴山倾倒之后长守钟馨,未有上表之举。”
西门豹深锁眉头,“真君所作何事?”
“我将黄泉改道而已。”
黄泉改道?而已?
西门豹条然站起身,于帐中左右步,“泰山炳灵公三太子昼夜不息,把守鬼门,劝人教化,
是以数年以来未有半个鬼魂肆虐凡间。
超生贵道门一处又有王景领涤尘清源司明理黄河,暗看鬼道,也未有生魂往复,更湟论上天拜表。
地藏王菩萨有异!”
陆源默默颌首,“我以正果之事探底,幽冥教主本该有无上正等觉,证十地果位以来,千倍多于上喻。
似弥勒菩萨、观音菩萨一般,与佛无二,广度众生而无有穷尽,只因悲愿而示现菩萨身。
他却说未得正果,修行未到,全是赞同我话中有尊卑之意。
幽冥教主正使过去、现在、未来诸佛说其功德,犹不能尽,哪有这般分别之心,必是假的。
昔日阴山倾倒,地藏王菩萨上表,全了沉香因果,今日这假身却怕沾染是非,被纠察漏底,想要息事宁人。
却不知此举反倒让他露出破绽。”
西门豹也看出了眼下事态之重,无天尚未出关,幽冥教主便已被偷梁换柱,等那无天归来,天地该是何等样貌。
当即正色道:“既是如此,我等该如何作为?”
“空破山中妖魔可有异样?”
“三日前那枯松道人露了底牌,乃生生无尽造化,昂日星官求教毗蓝婆菩萨,佛门中言其法为起静意三味,入此法者,生机散尽,如腐骨入土,须尽消。”
他说得详尽,陆源便不再担心,既知其法,便知解法。
西门豹果道:“只观想法便可破之,除此之外,九山八海皆无异动,想来妖魔并未有支持之意如今大劫将近,我等是否该使雷霆手段,将此处降服,再个个击破?”
陆源摇头道:“那些妖魔并无根基,我等兵力有馀,而将才稀缺,二哥执掌五营不可轻动,大哥又远在南瞻部洲不闻调令。你等只可在此周旋,磨其锐气,不可轻举妄动。”
西门豹上前一步,“真君三思,我等盘桓纠缠,非消磨妖魔锐气,实是消磨我军锐气。
自四洲荡魔以来,府中水军无往不利,四方妖魔望风而降。百有十年才闯下赫赫威名,使妖魔闻风丧胆。
如今我等又携廿八星宿,五方龙神等众,围困一山,若旬月不能拿下,恐天威有损,陛下怪罪。”
陆源道:“天下哪有常胜之军,该让他们消磨骄矜之气。”
陆源顿了顿,又道:“静等惊变,天上来信之时,便悍然出手,整兵拿下此山,不可走脱一个。”
“惊变?天上来信?”
西门豹正琢磨这两句话的用意,却见陆源双目一阖,再无之前凌厉之色。
却说陆源在无间地狱中度过七日,阿依纳伐方才调整好了机关。
只见黑莲籁籁流光,机器隆隆作响,待一阵爆声响彻,硝烟四起,
阿依纳伐将硝烟挥去,烟雾中果真见到一袭黑衣的无天佛祖。
只见他:
墨发三千承劫数,袈裟一袭表禅钟。
眼中佛魔双生界,莲底清浊两难容。
敢将梵音炼孽火,誓把灵山换新穹。
若非沉沦苦海底,哪论邪正与英雄?
正如无天佛祖了解陆源一般,陆源也了解无天。
此间神色样貌乃至气质都一般无二,直看的阿依纳伐有些恍惚,合身即拜道:“拜见佛祖!”
陆源冷然脾,哪里不知阿依纳伐所想。
他已得无天变化,该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此间低眉顺眼,便是想求得一线生机而已。
“你还未到死的时候。”
阿依纳伐顿时松了口气,心头又提了起来。
只见“无天佛祖”莲台之上信手一挥,划出片片金鳞四散。
殿中鲜血尽数扫净,巡逻妖兵全部“复原”。
“妖魔众尽在何处?”
阿依纳伐回道:“尽在北俱芦洲,闻听真君围剿,此时该在善见山众汇聚商议。”
话音未毕,陆源早已消失不见,
阿依纳伐环顾四视,心中悸动不已,思付半响,方才拿起书籍,垂头丧气的看了起来。
漫说阿依纳伐好似认命一般,且说这北俱芦洲有何异样。
佛门有“八难”之说,指不得遇佛、不闻正法之八种障难,其中之一,便是托生北俱芦洲难。
生于此处者,贪着享乐而不受教化,是以圣人不出其中,不得见佛闻法,神佛不往。
因此北地中人虽人皆长寿,却引妖魔盘踞,往往不得善终。
值此山名为善见山,乃九山八海其中之一,山头有妖窟,不立名牌。
其中殿宇,正有十数大妖汇集其中,以黑莲圣使为首,其馀尽是有名有姓的妖魔,昔日六凶也尽数在内。
忽地,半空一阵黑光涌现。
众妖魔闻听佛祖前来,不敢怠慢,忙躬身控背,作礼于前。
无天佛祖在黑莲中显现,面相飘忽,众妖早已见怪不怪。
黑莲圣使道:“启禀佛祖,那陆源不识天数,领兵下界,围困空破山。
属下知其手段,围而不攻,必是调虎离山,围点打援两计并行,是以让众位按兵不动,以待良时。”
无天佛祖面色不悲不喜,“我欲改天换日,天庭必为肘,却不想出手如此迅捷,也罢也罢,
躲不过也。”
言罢,无天佛祖神色一厉,“即着尔等,上天闹出声势,为开采九山八海争取时间。”
黑莲圣使大急,规劝道:“佛祖三思,我等隐秘行事,便是不想树敌过多,如今三界沉寂,便只舍卒保车而已。
况且天宫守卫森严,凭我等如何施为?若事不成,必遭报复,到时悔之晚矣。”
不用无天佛祖回话,其馀众妖便开始冷嘲热讽起来,“那斩业真君将黑莲圣使骇破胆了,你若不敢,该由我等前去!”
“反天之事我等少做了?上古之时我等四方盘踞,只未聚首,才让那羿小子得逞。”
无天佛祖道:“我已定计,无需多言。
天庭森严,你等可潜入驱邪院中,打破三面宝镜,放出其中万千妖魔,里应外合。”
黑莲圣使无奈尽显,拱手道:“敢不承命。”
见他应下,无天佛祖微微颌首,修忽隐去。
其间一女妖冷冷笑着,“早该一展拳脚,依我所言,就该将那陆源也杀了。”
“万万不可。”有明事理妖魔从旁建言,“那陆源手段无双,不可轻举妄动。”
女妖冷哼一声,“我修行千载,精通变化,量他也看不出我之妙法。
且我从尸山血海中拼杀而出,手中染血,所杀之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就怕了他这毛神?””
黑莲圣使胸中郁结,正烦闷之间,听这女妖过早,当即冷声道:“你若有此想,便前去刺杀,
事成之后,我等尊你为先。”
女妖眼前一亮,“此言当真?”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