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在府衙中停了一旬,每日排查城中。
庙宇井中都被他掠过一遭,却并未有丝毫发现,且城中也没有半点妖氛。
直至月底,城中百姓纷纷遮掩门窗,犬吠鸡鸣之声尽皆沉寂,整座晦朔城宛若空城一般。
庭院之中,一小厮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扉,生怕弄出半分声响,见陆源端坐在院中,松了口气,
压低声线道:“壮士今日可出门杀虎?”
陆源点了点头,依旧双自微合,然不动,
那小厮焦急,又想再做催促,却见陆源募地睁开双眼,只见一道精光闪过。
站起身,脚下一踩,身后隐现东西星斗,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一步迈到了城西,远远见得一处茅草屋前,六道身影正撕扯房门,掀着窗子。
一时间,门外六个鬼影呼喝声,门中男子怒骂声,妇女啜泣声,婴儿啼哭声交织在一起,四下房中各有生人屏着气息,显然是听到异响,却都不敢出面。
那六道身影都是人形,却没有半点人气,俱是虎妖的依鬼。
陆源伸手一摄,将六鬼全都摄至身前,奋力一摔,将他们摔得骨肉皆酥,神魂大乱。
六鬼哪还不知道见到了真神,也顾不得身上疼痛,一同磕头在地,满口求饶。
“你等是城中百姓所化?那虎妖现在何处?”
“回禀老爷,我们六个本是一家兄弟,唤作看得明,听得细,嗅得清,吮得出,立得住,想得到,三年前被虎妖杀死,散了胆气,这才为虎作帐,求老爷宽恕。
那虎妖自我等死后从来未见,仅有月底时受月光驱使,引开巡防官兵。”
陆源手中一按,六鬼顿时化为粉,此刻可没有剿灭六贼的工夫。身子一抖,落下片片金鳞,
鳞片坠地,化出数千分身,各向城中而去。
陆源则站在城中半空,总览城中。
不多时,东方一道金光乍现,陆源当即踩着禹步,将身下落。
那分身面前,果然有一头独角黑虎,磨牙吮血,虎视耽耽。
那黑虎生得凶恶,额顶独角似铁锥贯天,尖透寒光;双目赤红如炭火灼烧,照得四下草木焦枯;獠牙倒挂滴落腥涎,张口时腥风卷沙石,闭口时闷雷隐喉间。
陆源二话不说,出长枪,挺枪便刺。
那虎妖也不含糊,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枪尖撕咬而来。
齿枪相交,进出火星点点,溅落在枯草上,生出火光阵阵。
陆源见他口齿之中尚有渣血迹,登时怒上心头。
身后玄豹虚影覆映,一步踏至黑虎身前。
黑虎没料到陆源来的如此之快,刚欲抽身张口,却见陆源已脚踏禹步,似慢实快地骑在他后背之上。
双拳如同南瓜锤般砸在他脑袋上,直砸的他眼冒金星。
虎尾一扫,又被他握在手中,
黑虎大惊,还欲翻腾。陆源一手握着虎尾,一手紧独角,双臂发力。
只听一声爆喝,和着筋骨断裂的哀声,黑虎被陆源卷了个对折。
脊骨断裂,直痛的那黑虎哀豪不已。
兽吼之声断断续续,几近变声,直哀豪一阵,最终声音竟变得尖细起来。
只见黑虎身上毛发尽褪,竟隐隐露出人形。
这人身上穿着锦缎,一对八字眉,面如满月,唇含丹砂,正是晦朔城太守。
陆源冷哼一声,“我道是这老虎怎么生了灵智,能拆穿陷阱,绕过巡防,原来是你这厮作怪。”
“不对!”
识海之中,相柳猛地出声提醒。
陆源眉头微皱,手上动作却未停,手掌裹住太守头颅,宿命通与他心通一同催动,正欲追究祸根。
“快走,这虎妖有异!”
陆源还未深究,忽觉这太守周身蠕动,仿佛体内有活物正在破体而出。
那太守双目无神,生机已是弥留之间,但此时募地张开口,发出一阵似婴儿般的哭声。
陆源眉头一凝,不管这异象如何,当即手掐印决,在离方四了一道,心火下至心焦,从肝胆两处催动。
但见口中太阳真火化作千条赤蟒喷涌而出,裹挟焚天煮海之势扑向太守。火舌舔处金石成汁,热浪翻腾间草木化灰。
正值火云腾卷之际,太守喉中啼哭怪响雾时断绝,口中竟进出三尺青黑羊角,角尖挑破人皮,
一颗挣羊首自喉间撕裂而出。
那羊头双目如血池,獠牙似冰锥,巨口张开似无底洞窟,竟将漫天火蟒尽数吞入腹中,但听得滋滋声如寒泉浇炭,百里火云雾时湮灭,唯馀焦土青烟袅。
“饕餮!”相柳大急,声音在陆源识海之中不断响动。
“我认得出。”
陆源不管他如何躁动,趁着饕餮还未脱离太守身躯,再次催动神通,三味真水,三味神风一道使出。
但那餐餮未见丝毫重视模样,只是张开巨口,就将神风真水一道吸入腹中。
他口中好似连着东海归墟,任由陆源将神通催动到极致,他依旧轻描淡写。
直看见那太守身躯完全碎裂,餮身躯浴血而生。羊身人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与古籍中记载一般无二。
相柳心知陆源绝对不会放弃满城百姓只身逃走,不由得暗骂一声,叮嘱道:“千万不能用兵器,会被他吸入腹中。”
陆源眉头一皱,沉声道:“他没有灵智。”
“餐餮并无本相,若人心贪念炽盛,则餐餮化生。这凶物只受贪念驱使,若不让他饱腹”
“饕餮还有饱腹之时?”
相柳道:“那要看这太守贪心几何。”
已不用问询,只见那餐餮脚下一抓,全不顾陆源,径自跃上半空。
张开巨口,竟是将整座城池笼罩其中。
相柳喜道:“那太守只要盘剥这一座城池,这一城被其吞下,餮自会消散。”
那餐餮正欲吞下城池,忽地一道白练在夜空中划来。
循心断潮枪自上而下,将餮上下腭贯穿,吸力顿失。
“你惹他作甚!”相柳大急。
陆源冷然道:“听说餐餮无物不食,那你这道真灵,他是否也能吃得下?”
相柳心下一惊,又暗骂一声这小辈脑筋竟然如此之快,忙道:“刺他腋下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