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了寿数,又解了冤孽,太宗面上见喜。
陆判道:“既然陛下前路已明,小神便护送陛下返回阳曹。”
说着,当先虚引,向鬼门关中而去。
太宗回身一看,疑惑道:“为何不从原路返回?”
陆判笑着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阴曹地府有去路,无来路。”
迈入鬼门关,见一鬼城,城中有不少熟人,正前方有李建成、李元吉二鬼满含怨,
只望看太宗身边陆源煞气森森不敢上前。
陆判心知人鬼殊途,这二鬼与太宗又有嫌隙,忙快走几步,离了城池,引二人来到森罗殿前。
殿宇门前,十殿阎罗嵇首成行,齐声奉拜。
先拜陆源,再拜太宗,虚身相请迎进殿内,再见礼一番主客坐罢。
秦广王问向太宗:“泾河鬼龙状告陛下许救而反杀之,何也?”
太宗说明原委,十殿阎王连连点头,“我等已知那鬼龙在南斗簿中早定死期,只因他纠缠,不得安宁,定要陛下来此对案一番,既然前后已明,我等即刻将其送入轮回。”
陆源道:“且慢。”
秦广王道:“真君可是要对案一番?”
“正是。”
说罢,秦广王高声道:“将那罪龙押解上来。”
不多时,一队鬼卒将泾河鬼龙押解上堂。
泾河龙王看到陆源高座,当即抖若筛糠,半点没有前番戾气。
陆源沉声道:“泾河环绕国都,受帝气滋养,四时供奉百姓建庙,本是肥差。你不思报答,渎职私改雨数,本就是死罪,竟敢反扰唐王不得安宁,好大胆子。”
泾河龙王跪在地上,“真君冤枉啊,只因那袁守诚泄露天机,告知渔翁何处垂钓,那渔翁每日钓得数十许,若他如此算准,我水族恐无宁日,子嗣断绝。罪臣气不过,这才与他对赌,私改雨数。”
陆源冷笑一声,“夫临江而钓,旷日而不能盈罗,不能与网害争得也。那渔翁就算累死在河岸之前,每日可得百条?你不过掌管些行云布雨,便因一己私欲滥用职权。若掌高位,尚不知要犯下什么过错,将其贬入拔舌地狱,受罚百年。”
“是。”
十殿阎罗不敢二话,忙差鬼卒将泾河龙王押至拔舌地狱受刑。
纵容泾河鬼龙重现人间,搅扰唐王本就是他们的失责,只想着此刻全遂了上神的心意,稍作弥补,切不可让其借题发挥。
见他们吩咐的利落,陆源也不再追究,只是嘱咐两句人鬼殊途,十王点头称是。
太宗见真君明理,着实为他出了一口恶气,当即道:“真君高洁,朕还阳之后,定要?
说到这,他猛地想起,昔日斩业真君显圣,告诫汉明帝故事。
当即改口道:“定要诚心供奉,默诵真君真言,拔沉,与民休养。”
陆源回道:“唐王善行昭昭,虚心纳谏,只需从一而终,便可无虞。”
见他露出满意之色,十王齐齐松了口气,出门送别,令朱太尉持引魂幡,为二人领路。
走出不远,一行人过幽冥背阴山,只见山间黑雾蒙蔽,万鬼哭豪,向众人痛哭诉苦。
太宗正惊惧之间,陆源早已一步跨出,将一鬼魂擒擎掌中。
“你这昏君,也敢诉苦?”
太宗定晴一瞧,陆源手中擒的不是别个,正是前朝亡国之君隋炀帝。
只听陆源怒骂道:“你这厮不恤百姓,好大喜功,荒淫无道,昏庸蕨(an)预(han),横征暴敛,祸国殃民,死千万次都不为过,有何面目在此处享福?”
秦广王连忙上前,也不敢说此处是享福之地,连声驱使鬼卒道:“将这罪人送至十八层地狱,不入轮回藏。”
阴山之后,再过奈何桥,太宗一路前行,将地府游了一遭。
却说有十王左右,真君随行,这一路虽有惊慌,但惊异更甚。
他了却忧思,此刻观赏起来,地府不比凡间,确有一番景色。
受十王嘱托,太宗约定报以南瓜,举办水陆法会,超度亡魂,随即渭河下马,脱阴还阳。
陆源则并未返回,反倒直下地狱,来到第七层刀山地狱。
这一厢,千峰倒竖皆刀戟,万仞横斜尽刃芒。尖刺森森如狼牙,寒光凛凛似冰霜。
阴风卷处,刀丛摇动,剐得那:饿鬼肚肠缠刃上,焦尸手脚挂锋间。断首残肢插尖顶,碎骨烂肉嵌刃沿。
剐肉、剔骨、哀豪、求饶之声不绝于耳。一片丧气之中,却有一人安坐空处,默念经言。
陆源凑过身去,低声道:“华光元帅,别来无恙。”
华光抬起头,露出笑容。
他双眼尽失,已成空洞,但笑起来,仍旧是一派祥和,并未带来任何不适之感。
“元帅何以至此?”
华光募地抬头望去,那方向正是吉芝陀圣母受刑之处,“我见家母受苦,心中苦楚,
听得哀豪,亦是苦楚,索性弃眼耳两识,静候家母期满。”
陆源这才发现,他双耳也已聋,但不知他是如何听见自己询问。
“他心通。”华光笑道:“以心闻听,处处皆梵音。”
陆源闭上双眼,静心聆听,果然四下哀豪之声尽数断绝。
只听吉芝陀圣母方向,传来阵阵哭泣之声。
那哭声中却没有丝毫痛楚,只散发着对华光的愧疚。
待他睁开眼,华光点头道:“真君果然佛性无双,仅片刻之间,便能领悟他心通妙诀。”
“元帅何时来此地府?”
华光道:“那日受真君指引,西去敬告我佛,在雷音寺前跪拜百年,龙树菩萨功成归来,心下不忍,告之家母方位。
我便分开五心,四洲各一具分身笃行善事,本身落在九幽,为家母诵经消难。”
陆源感叹道:“元帅三世五显,日后必成大功德。”
“不比真君八方救苦。”
正寒喧之间,又是梵音阵阵,金莲花开,照得众鬼如沐春风,怨气消散。
只听一声佛号,二人见光晕来处,齐齐下拜,“拜见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含笑道:“嗔心已灭,五心一体,华光今日功成。”
华光双手合十,“多谢菩萨引渡,但家母尚有百年刑期,待她期满,华光自去西天朝拜我佛。”
“善。”
观音菩萨又看向陆源,“昔日真君送真经东传,灭万鬼,扬三教,我说有一桩造化与你。近日我佛相告,要选一取经人西天取经,正该有真君相助,合了圆满修行。”
陆源静静聆听,观音菩萨结无畏印,“真君身化万千,八方救苦,褪去一身真鳞,斗战之力只剩半数。
前日镇元大仙来我处,言说真君斗战命格,若手段有缺,难免受困,便求我予真君一场修行。”
说罢,她摘起玉净瓶中杨柳枝,沾着露水在陆源周身一洒。
陆源顿时全身光芒大盛,鳞片重复,片片闪耀金光。
观音菩萨旋即问道:“真君可有约定之事未完?”
陆源回想片刻,当即回道:“我与西牛贺州摩云洞玉面公主有约,百年后得肝气圆满,只因天下纷乱,未曾赴约。”
“然也,正是此约。”
观音菩萨点点头,又将杨柳枝一抽,一股清气被其杨柳枝带出,正是陆源一魂一魄。
她将杨柳枝一甩,其上甘露携带魂魄,径向西牛贺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