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正德全身酸痛,咽喉更是火辣辣地疼。
胸腔总感觉被什么压着似的喘不过气。
他在太医施针后,勉强入眠小歇了一会儿。
再醒来时,感觉身上酸痛减轻了许多,额头也凉丝丝的,鼻息间也都是好闻的清香。
睁开眼看到身边坐着的人影时,孟正德不由地怔了怔,“玉柠?”
胡姨娘泛红的眼尾带着丝惊喜,“老爷您醒了?有没有好一点?”
说话间,胡姨娘将他额上的巾帕去掉,又重新换了副新的。
“你怎么进来了?你快出去。”
孟正德双手撑着床沿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依旧没有一点力气。
稍一用力,就又开始咳喘。
胡姨娘压下喉间的酸涩,扶着他起身,并为他轻拍后背。
“老爷,您身子不适,就少说些话。”
说的都是她不爱听的。
直到孟正德停下咳喘,胡姨娘在他身后垫了块软枕,让他能舒服地靠上去。
又取来桌案上的青瓷碗,拿起汤勺喂到他嘴边,“老爷,喝点水,润润喉咙。”
温水入喉,清甜湿润。
并非糖水,他有消渴症,胡氏对此非常注重,是不会让他沾上一口的。
而是他以往不知不觉中喝惯了的甘草水。
身边这位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妇人,虽然在极力掩饰,孟正德却一眼就看出她眉眼中的担忧,还有她控制不住微颤的双手。
孟正德暗叹一声,没再提让她走的话。
只怪自己病得不是时候。
为什么不再等等。
等他忙完。
等他身子好起来。
说不定会熬不住,主动寻她。
而不是让她好不容易鼓起离开的勇气,再次因他而坠入尘埃里。
“姨娘,父亲醒了吗?”
在外正与太医探讨父亲病症的孟南枝,听到动静走进来。
“是,老爷醒了。”
胡姨娘收起碗勺,站起身。
孟南枝见状忙不迭走到床前,去摸父亲的额头。
当发觉没有之前那么烫时,沉寂了几天的眸子里蹦出亮光。
“爹,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孟正德点头,声音还着带嘶哑,“好些了。”
“洪太医,洪太医。”
孟南枝闻言连忙对着门外扬声喊道。
“来了,夫人,孟相可是又严重了?”
洪太医慌忙跑进来,脚跘到门坎,差点翻了个跟头。
自从他昨日听孟南枝的,将那药方根据孟相的病情重新调整,熬煎喂给孟相后,他便坐立难安,别说吃饭,他连口都喝不下去了。
生怕孟相食用后,病情更加严重。
孟南枝上前扶住他,“我父亲醒了,热退了。”
“真的?”
洪太医双目睁大,待看到坐立的孟正德,疾步走上前,二话不说开始为他诊脉。
在又翻看眼皮,听其肺部声音后,洪太医紧绷了整整两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孟相病症减轻了。”
说着,他眼角开始涌出泪花,看着孟南枝又说了一次,“孟相,他症症减轻了。”
孟南枝重重地点头,眼角同样泛出泪花。
门外的太医闻言纷纷涌进来,开始一一为孟正德诊脉。
得到的结果均是,他的病症确实是减轻了。
其中一名太医小声嘀咕,“看来孟相所得并非疫病,而真是风寒啊。”
若是疫病,怎么会好这么快?
而且也一直未曾出现疫病特有的红疹。
其他几名太医暗自瞪了他一眼。
他们能不知道?
但依照当时的情形,谁敢百分百说是风寒。
孟南枝与洪太医互视一眼,均未作声。
洪太医一直坚称是风寒,而他昨日熬煎的药,其他几名太医并不知道具体药方。
又过了几个时辰,确认孟相真的是在好转后。
为首太医,将病情文书报于太医院。
沉卿知这两日很忙。
忙到已经忘了陆筝筝还在牢狱之中。
他除了入朝,忙公务。
回到府后,便是待在后院看那名郎中研制草药。
为了不让郎中制药有所偏差,他还特地去了两趟城门外,远远地观看了得疫病流民的征状。
所幸今日郎中,总算给了他一个好结果。
“侯爷,草民一共研制了两味药方,以草民多年的看诊经验,这其中必然会有一种有所成效。”
身材瘦弱的郎中,双目中带着精明,“只是这药方虽已初成,却还需寻些患了疫病的流民来试药,方能确定其确切疗效与有无副作用。”
沉卿知微微颔首,目光深邃,“此事我来安排,你只管将后续事宜做好便是。若这两味药方真能治愈疫病,你便是大功一件。”
郎中连忙拱手道:“侯爷,草民不敢居功,一切皆因侯爷的大力支持,草民才能得以安心研制药方。要说功,也是侯爷的功。”
沉卿知面上露出喜意。
果真如他猜想,这名郎中并不在意名声。
若这药真能医治疫病,他的国公之位,触手可及。
闻讯而来的林婉柔,面上同样带着笑意:“侯爷,这医治疫病的药,当真是研制出来了?”
郎中悄悄地看了林婉柔一眼,垂下眸子。
沉卿知未曾察觉地点头,“只差试药了。”
林婉柔非常适时地开口道:“那正巧,妾身听府上的下人说,咱沉府田庄的一位农户感染上了疫病,正愁要不要报备到应天府呢。”
沉卿知闻言激动道:“快,请他到府上。不,郎中,你随本侯一起田庄去为他诊治。”
朗中俯身应是。
两人乘坐马车,一路沿着小道去了沉府田庄。
果见一位农户得了疫病,征状和城外流民一模一样。
沉卿知在田庄待了整整半日一夜,直到亲眼看到那名有气无力的农户,在喝完朗中研制的药后,征状明显减轻后。
他才揣着药方,载着那名农户。
满怀激动之心,走向了太医院。
太医院内并没有多少人,值守的小太医同他见了礼,“侯爷。”
沉卿知压抑几乎在喜形于色的脸色,尽量神情肃穆道:“院首可在?本侯有重要情况同他禀报。”
小太医连忙躬身答道:“回侯爷,现在整个太医院只有我在值守望,院首大人昨日便带着所有太医去了城外。”
沉卿知只当城外疫病更加严重,目光在太医院内扫视一圈,确认无其他人后,又连忙载着农户赶往城门口。
他要以最快的时间,将医治疫病之法宣告院首,名振朝堂。
届时,连得了疫病的孟正德,也不得不承他的情。
等沉卿知赶到城门口时,恰好碰到刚从城外进入城门的奕王萧临渊,礼部侍郎曹景行,和以院首为主的几名随行太医。
他疾步过去,神情肃穆道:“禀奕王殿下,臣发现了医治疫病之法。”
萧临渊转动了两下板指。
院首垂下眉来。
几名太医互视一眼,面面相觑。
曹景行嘴角微勾,嘲讽道:“本官怎么说从昨日起就寻不到沉兄,原来沉兄一直未曾睡醒呢。”
沉卿知以为曹景行不信,再次重审道:“曹侍郎,下官真的发现了医治疫病之治,下官车内的那么农户,便是得了医病被医好的。”
曹景行冷哼。
院首大人皱眉道:“镇北侯难道不知疫病已经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