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
孟南枝却再无睡意。
她起身披上外衣,越过熟睡的月满,站在廊下吹了会儿风。
目光落在东邻隔壁,谢归舟离京前才被打扫的院落。
此刻再次杂草丛生,透露着荒气。
倒是那个临时打造的练武台,孟南枝还能想起谢归舟带着长子沈砚修练枪的画面。
稳重,耐心。
明明未曾娶妻生子,却偏偏比沈卿知更知道该怎么与孩子相处。
天刚蒙蒙亮时,沈砚珩便起了床。
他昨日散学回来,得知江鱼过段时间要回家,怄了一夜。
他长这么大,就认识江鱼这么一个能够交心的朋友。
担心他离京之后会很难再见,非要拉着他一起出去转悠。
江鱼自然不会拒绝,欣然表示同意。
两人正准备偷偷溜出门时,被孟南枝逮了个正着,“你们干什么去呢?”
沈砚珩看了眼江鱼,转过身,有些尴尬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母亲,您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和你们一样。”
孟南枝瞧了瞧他们两人身上简练的穿着,提醒道:“外面出疫病了,别乱跑。”
若是往日,她必然不会拘着他们。
可疫病期间,孟南枝是不想让孩子外出的。
万一受到感染,即便最后能医治,过程也是孟南枝不能接受的。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不必要的伤害。
沈砚珩解释,“母亲,我们不去城外,我想趁江鱼在,让他和我一起再把京都不熟悉的地方走一遍,画副整个京都的地图。”
次子的要求,合情合理,孟南枝没法拒绝,便点头道:“那行,你们路上小心点,转完早点回来。”
沈砚珩闻言,连连点头,“母亲放心吧,我熟得很,转完就回来了。”
目送两人离开,孟南枝刚一转身,就看到同样已经起来,准备出门的女儿沈朝昭。
她轻抹粉脂,发髻插了两支白玉簪,穿了一身绯色衣裙,腰间玉带上挂了两枚铃铛,走起路来,一蹦一跳地,叮咚作响。
她似没想到会这么早撞到母亲,下意识地转过身,躬着步准备躲回去。
却被知夏和知秋非常规矩地见礼,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夫人。”
沈朝昭抿了抿唇,只得转过身,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眯成了一条线,“母亲,您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了,和你们起得一样。”孟南枝失笑。
一早起来,同样的话,她说了第二遍。
“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不准备在家里用早膳吗?”
“不了,我带着知夏、知秋出去吃。”沈朝昭顺从地点头。
“那我和你一起吧。”
孟南枝说完便自动跟在她身侧,明显一副你撵我也撵不走,甩不掉的模样。
沈朝昭眼帘微垂,“母亲您要是跟着我出去,二哥醒了找您怎么办?”
孟南枝忽略掉女儿的小表情,轻笑道:“你二哥刚才已经和江鱼出去了。”
“他们出去怎么不叫我?”沈朝昭嘴巴轻撅。
不讲义气。
“你们约好一起出去的?”孟南枝状似无意地询问。
沈朝昭摇头,“没有,我们怎么可能会约好,我以为他还没起呢。”
孟南枝微微颔首,“你准备去哪里用早膳?现在外面可没有几家开门的。”
因为山城闹洪灾,京都不少门店都关了门。
现在真没几家开早铺的。
沈朝昭有些哑舌,她本来就不是为了吃早膳才起这么早的。
想了想,她才又说道:“母亲,要不您在家等着我,我和知夏、知秋出去转转,看有哪家早铺开着门,给您带回来。”
似怕孟南枝不同意,她又拿出哄太后的那一套,揽着孟南枝的胳膊撒娇道:“好不好嘛,母亲。您昨日忙了一天,也累了,就让我给你带回来吧。”
古人常道:撒娇之人最好命。
女儿就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
孟南枝总算体会到了,她完全拒绝不了。
当下便点了点头,“好好好,快去吧,别跑远,就沿街市转一圈,要是没开门,就回来。”
“好,放心吧,母亲,我保证,转一圈就回来。”
沈朝昭扬起笑脸,带着知夏和知秋,一蹦一跳轻快地出了门。
孟南枝失笑地摇了摇头,她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不喜欢被人拘着的。
索性有知夏和知秋跟着,她倒也算放心。
等到天色大亮,沈朝昭没回来,倒是沈二婶带着沈娇娇来了孟府。
沈二婶刚一见着孟南枝,便赔罪道:“南枝,都怪我家旻儿不争气,你看这么施粥这么紧要的关头,他竟是在家里摔了个跟头,那脚肿得老高,连路都走不成了。”
“这几日,怕是不能跟着你下去施粥了,你看看,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孟南枝浅笑,“无妨,既然是伤着了,那便好好在家歇着吧,等伤养好了也不迟。”
生怕孟南枝会不满的沈二婶闻言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只要面上过得去,孟南枝一向都是通情达理的。
她在昨日听闻城门流民出了疫病后,担心了一休。
生怕她的乖孙跟着孟南枝去施粥,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思来思去,沈二婶还是决定以沈旻受伤的名义,过来给孟南枝告个罪。
争名是重要,但性命更重要。
别到时名声争到了,人却没了。
人生白玩。
沈娇娇乖巧地同孟南枝见了礼,“夫人。”
上次在进沈家祖祠之前,孟南枝已经给了她见面礼,所以此时,孟南枝只对她浅笑道:“娇娇也来啦,坐吧。”
月芹为两人上了茶。
沈二婶抿了口茶水,眼睛打量了一圈,“怎么没见砚珩和朝昭?”
“他们出去了。”孟南枝没瞒着。
沈二婶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本质上还不算坏。
她们两个当初斗得那么厉害,也没见她使过什么阴招。
沈二婶闻言放下茶盏,语重心长道:“南枝呀,你不会是让他们去施粥去了吧?我可是听说外面现在在闹疫情呢。”
孟南枝摇头,“没有,他们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就好。”沈二婶放下心,再次端起茶盏喝茶。
这孟府的茶八成是御赐的,喝起来就是比他们家的香甜。
一直未说话的沈娇娇却是突然开口道:“夫人,朝昭今日穿的可是一件绯色的衣裙?还挂了个铃铛?”
孟南枝抬头,“是,你见着她了?”
算算时间,女儿也该回来了。
沈娇娇不确定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在路上瞧着像,不过应该不是朝昭。”
“怎么就确定不是?”孟南枝反问。
沈娇娇垂下头,“因为我瞧见的那个人,和奕王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