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朝昭对母亲的记忆,与沉砚珩一样。
即深,又并不深。
她只记得在幼时,总有个人抱着她,她的怀抱很温暖。
她睡不着闹情绪时,那个人会非常耐心地哄她睡觉,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讲故事,唱童谣。
她摔倒时,那个人不会强迫她坚强,会第一时间扶她起来,替她吹呼伤口。
用膳挑食时,那个人也不会拿着营养均衡的借口,去逼她食用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
反而每次都会挑选她最喜欢的饭菜来做。
受委屈时
没有母亲的这十年,沉朝昭回忆过很多次。
在她印象越来越模糊的那四年里,自己好象没有受过一次委屈。
她的母亲,不舍得她受任何委屈。
所有的委屈,都在母亲溺水后,父亲与林婉柔走得越来越近。
娶她做平妻,并把她的女儿陆筝筝也接进府中居住之后。
林婉柔明里褒她,暗里贬她。
她的女儿陆筝筝跟她一样,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故意害她出丑。
可父亲不仅不信她,还总拿她和陆筝筝比较。
他也不看看,谁才是他真正的女儿。
她越受委屈,就越思念自己的母亲。
越思念,对母亲的记忆就越模糊。
直到有一天,她完全想不起来母亲的样子。
长兄知道后,沉默了好久。
抱着她,陪她一起哭。
也是从那天开始,长兄便隔段时间,就逼着她和二哥开始临摹一次母亲的画象。
所以她才在入门时,再三端详孟南枝的脸。
一模一样。
一样地让沉朝昭不敢相认。
哪怕是看了她的信。
哪怕是从太后那里得了确信。
哪怕是她为了见她,一路赶回来。
但真站在她面前时,沉朝昭有些怯场了。
她总觉得眼前的母亲是虚幻的,不真实的。
也有些恼恨,她怎么可能那么恨心地不管不顾他们兄妹十年。
让他们受尽了委屈。
孟南枝听到女儿的指责,心中难受地哽了哽。
她在给女儿写信时,为了不被外人截获,特地隐去了自己是直接从十年前重生到现在的事实。
只说了自己回来,并且已经和她的父亲沉卿知和离。
她以为女儿见她第一面会质问她,为什么要和离。
哪想竟然是不愿意原谅她。
孟南枝压下心中酸涩,眸光更加温和,“是母亲的错,你不原谅也是应该的。”
女儿没错,恨她也是应该的。
沉朝昭鼻子哼了哼,没说话。
沉旻见沉朝昭平静下来,忙对孟南枝拱了拱手,“夫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孟南枝点头,“好,你回去路上小心点,替我向你祖母道声谢。”
不得不说,沉二婶和沉旻这对祖孙的表现。
不仅让人挑不出错去,还时不时地做出些小恩小惠。
让孟南枝不得不去承认,与她当初的利益交换,是不亏的。
沉朝昭一直没从沉旻嘴里得到准话,见他要走,有些不爽道:“走什么?你还没和我说纳谁入沉家族谱。”
沉旻依旧没回她,只对她客气地点头。
他自认惹不起,但还能躲得起。
见沉旻这般模样,沉朝昭更加生气,脑子也很快转过来。
“是不是陆筝筝?我父亲要把陆筝筝的名字纳入沉家族谱?”
唯有陆筝筝,沉旻才会闭口不言。
整个沉府都知道她最讨厌陆筝筝,不敢在她面前提及那三个字。
沉旻不言,又与沉砚珩拱了拱手,闷头就往外面窜。
沉朝昭见状,竟然从后背腰间抽出一根长鞭,直接朝他甩了过去。
“你别走,给我说清楚。”
孟南枝没阻止,是因为她看得清楚,沉朝昭没用全力。
她在甩鞭时,还往后面拽了半截,生怕真的伤了人。
沉旻吓了一跳,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求助地看向孟南枝,“夫人,您看?”
他也不确定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和陆朝昭说了。
孟南枝安抚道:“你先回去吧,我来和她说。”
沉旻这才对沉朝昭微微颔首后,快步离开。
沉朝昭虽然不满,但也没在孟南枝确切放沉旻走的情况下,再去拦他。
只是,她依旧有些生气,“还说是我母亲?你为什么向着一个外人?”
孟南枝轻叹,“昭儿,我并未向着外人。”
沉砚珩见状,走到沉朝昭面前,替她收起长鞭,轻声道:“朝昭,你别生旻哥的气了,他前日帮了我。”
沉朝昭冷哼,“他能帮你什么?”
她记得他和二哥并不相熟,两人也不怎么往来。
沉砚珩只得简单把前几日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其实对于妹妹这些年的教育,他和兄长都有些头疼。
他叛逆,妹妹比他更叛逆。
他挨了训,受了委屈,只会离家出走。
但妹妹不一样,她挨了训,受了委屈,会抽人。
他一直以为妹妹这点脾性,是随了父亲。
可这些时日在与母亲的相处过程中,他才发现,妹妹更象母亲。
和母亲一样的理不扰人,也从不委屈自己。
想到这里,沉砚珩对母亲解释道:“母亲,并非是妹妹生旻哥的气,而是他们之前一直向着陆筝筝。”
母亲没回来前,沉二叔那边的亲属与他们并不亲近。
陆筝筝和林婉柔一样,是惯会做面子功夫的。
顶着一张娇滴滴的脸,每次在沉朝昭面前总是低声下气的。
外人看到,便都以为沉朝昭是在拿捏她,故意在给她下绊子。
有次沉旻见到,不问缘由地便说道了沉朝昭两句,指责她太过刁蛮。
为此,沉朝昭便恼上了他。
哪怕他后来被兄长沉砚修逼着,道了歉。
沉朝昭也难以原谅他。
孟南枝听完缘由,对子女更加心疼。
她完全没想到,她不在的这些年。
长子沉砚修在妹妹面前,竟然担起了又当爹又当妈的责任。
而女儿朝昭。
孟南枝想到巨幕中,她因嫉妒陆筝筝,所做的一切错事。
看着她的眼睛,坚定道:“昭儿,母亲只向着你们兄妹,从不向着外人,在母亲心里,你们兄妹永远排在第一位。”
沉朝昭看着这个她曾朝思暮想,巴不得每天都想见到的母亲,垂下头。
半晌,她才又抬起头,眸中全是难忍的委屈和不甘。
“你若向我,便阻止陆筝筝入沉家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