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再添曾孙(1 / 1)

姜曦正端碗喝汤,闻言微怔。

似被这话提醒,眼里闪过一丝恍然,露出几分俏皮的懊恼。

“爹您不说,我倒真忘了。”

“光顾着想去探那后山,反把这正经事搁下了。”

话音未落,兴致已起。

她将汤碗轻轻搁在桌上,正了身子,双目微阖。

再睁开时,那双眼中,已泛起一层幽幽的青光,清亮如水,寒意似霜。

神意凝定,气机贯于双瞳。

那目光,宛若两道细线,轻轻穿过青砖,越过泥层,缓缓探入那幽深的地底。

堂中众人,渐觉气息微敛,唯闻烛火细语。

姜曦的眼,似已不在人间。

这一“看”,便似神魂都被牵了去。

姜曦原本清亮的双眸,渐渐凝住了光。

她的神色,也随之由好奇,转为专注;再由专注,转为微蹙。

那眉间的凝意,像是雾里觅物,愈见迷离。

刘承铭瞧得心惊,见娘亲半晌不动筷,只盯着地面出神,便轻轻唤了两声:“娘亲?娘亲?”

他声音软糯,却未能穿透那层静寂。

姜曦依旧坐得笔直,纹丝不动。

那双泛着淡青光的眼睛,像是落入某处无底的深渊,被什么无形之物牢牢牵引。

堂中众人,也被她这模样感染。

笑语渐息,碗筷声止,一屋灯火摇曳不定,唯余窗外的风,带着几缕饭香,在夜色里轻轻拂过。

过了好一会儿,那青光才缓缓退去。

姜曦轻吐一口长气,像从水底浮出,一时间神思恍惚,连眼神都带着几分空茫。

姜义早已停了筷,目光平静,落在她脸上。

“看见什么了?”

满桌的人,也都不自觉地屏了气,望向她。

姜曦沉默片刻,那双清丽的眉眼里,浮起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她似欲开口,却又止住,唇瓣轻轻动了动,终是摇了摇头。

半晌,才吐出一句轻声,淡得几不可闻:

“底下……是一团混沌。瞧不真切。”

姜义闻言,也不追问,只轻轻点了点头。

“无妨,”他缓缓开口,语气平平,“小事一桩,好生修行便是。”

一席饭下来,杯盘狼藉,余香犹在。

众人散席收拾,姜曦却罕见地主动上前,把那一桌残羹都揽了过去。

姜家如今饮灵泉、食灵粮,连剩菜也带着几分灵气,寻常人吃上两口,抵得一颗补元丹。

她将碗中残饭细细拨入木盆,又从篮中挑了几茎药藤、两枚未熟的灵果,一并放了进去,端着往后院鸡窝走了。

姜义立在廊下,手中捻着一盏清茶,微微抿着。

女儿的身影穿过檐下的光影,衣角拂过青砖,步子轻得几乎无声。

他眼底的神色,慢慢沉了几分。

这闺女,素来不喜打理那几窝灵鸡。

嫌它们聒噪,爱啄脚踝,也嫌那一身鸡毛腥气。

可今夜,她竟是自个儿喂鸡去了。

……

檐下残雪初融,新泥里几缕嫩芽挣将出来,又被夜霜压弯了腰。

再到晨光微露,又悄悄挺直。

来来回回几场折腾,春意这才算在山中扎了根。

转眼,又是一季。

这一日,祠堂中香烟袅袅。

那炉檀香燃了十几载,从未断过。

只是今夜的烟,忽而微滞,聚而不散。

袅袅之间,隐约勾出一道人影。

姜亮的形貌,半透半实,被一缕檀烟唤回尘间。

比之上回,他的神魂,又凝实了几分。

那道青烟一凝,化形未稳,便已对着堂前深深一揖。

声音清朗,穿透了满室香雾:

“爹,锐儿那边,有喜讯了。”

话才出口,姜义的身影已在座中稳住。

他神色不动,只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说下去。

“绮绮昨夜顺产,母子平安。”

姜亮的唇角含着笑意,神魂虽虚,声音却分外清透。

“锐儿已替他取了个名,单字一个‘济’。”

“济……”

姜义在心里轻轻咀嚼了一遍。

救济苍生的济,兼济天下的济。

好字。

字意宽厚,正合如今这乱世万民的心愿。

只是。

这“济”字出自锐儿之口,滋味便不同了。

他那孙儿,自从去了边地,行的是救世之举,修的是济人之功。

看似光风霁月,实则一脚已深陷人心与气运的漩涡。

姜义不由轻轻一哂。

他自己,从无那般济世救民的念想。

当年放锐儿下去赈灾,不过是收拢人望、聚香火气,为日后再谋大道罢了。

心念一转,终究只笑笑。

今日是喜事,何苦让这点阴念坏了兴头。

他袖袍一拂,将早已备下的贺礼,连同刘家前些日送来的几瓶固本培元丹,一并放上供桌。

“都带去吧,”他淡声道,唇角微扬,“这是各房长辈,给那小娃的见面礼。”

檀香仍在袅袅,烟气缠绕着他袖口的金线,隐隐泛出一点温光。

屋外风过,铃声叮咚,似也替这一脉新生的血脉,敲了一声轻响。

姜亮应声而下,衣袖微拂,供桌上的物什尽化光影,被他袖中一收,连声息也未惊起半点。

神魂一散,悄然无踪。

姜义翻开书册,准备趁着时辰,再讲一段经义。

谁想不过片刻,香火再凝,姜亮复回到祠中。

只是这一次,他并未如往常那般事了即退。

立在堂下,目光沉沉,落在父亲身上,唇齿微动,又止。

神色之间,有几分犹豫,有几分欲言又止。

父子一生一死,这般相对已多年。

他那点心思,岂瞒得过姜义。

姜义指尖轻合,将书卷阖上。

不紧不慢地抬眼,望向案前那两个正绷着小脸听讲、却早已魂飞天外的娃儿。

“今日的经学,就到这里。”

语气淡淡,像是忽有兴致不在。

那两娃闻言,齐齐一怔,随即眉开眼笑,胡乱作了个揖,脚底生风地窜了出去,连背影都透着解脱。

生怕慢一步,又被叫回来背文章。

祠堂另一头,金秀儿几人也察觉了气息不对。

互望一眼,便识趣地放下手中活计,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势将那两扇木门掩上。

吱呀一声,门扉阖合。

室内光线一暗,只余父子二人,隔着檀香青烟对坐。

静极之下,只听得香灰自铜炉中轻轻落下。

姜亮抬手,挥向供桌的方向。

淡淡一招,光华微闪。

金镶玉的长命锁,温润如水的暖玉镯,还有几匹上好绸缎。

件件俱现于那张乌木供桌之上。

正是方才姜义让他带走的贺礼,皆是各房的一片心意。

除却那几瓶固本培元的丹药,此刻都被退回。

姜义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几样东西上。

金光在香烟中浮浮沉沉,映着他眸底的一点冷光,也似被罩上一层薄雾。

“这是何意?”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一缕风,直穿入静寂。

姜亮苦笑着拱手。

“是锐儿那小子……”他叹了口气,语带几分无奈,“他说这些金玉之物,不当吃不当喝,留着也是枉然。托孩儿带回来,请您……换成等价的粮米送去。”

话落的一瞬,祠堂内的香烟似也凝住。

那炉檀香“滋”地一声,燃成一缕焦痕,气息微变。

姜义沉默了片刻。

目光仍停在那供桌上的长命锁与玉镯上。

那是护生的物件,却在此刻,看起来更像几粒寒星,冷冷闪着。

家中屯粮确是不少。

那是姜家早年便备下的压舱石,为的不是今日赈灾,而是那日后更大的劫数。

能拨与锐儿的,原已定数。

这孩子啊……

他心头暗叹。

到底还是有些着相了。

将手段,当了道义。

然而眼下毕竟是添丁的好日子,不该动气。

他沉吟一瞬,袖袍一拂,桌上诸物尽数化光而散。

“这些东西,”他淡淡开口,“我便替我那未曾谋面的曾孙儿收着。”

语声平和,听不出半点波澜。

“你去趟粮仓,”

他稍稍抬眼,看了儿子一眼,“看着取些给他送去。”

顿了顿,又添一句:“就当是我这个做曾祖的,给那娃儿的贺礼。”

姜亮应声,神色复杂。

那份平静,越看越像风前的湖面,光滑得反叫人心慌。

他略一犹豫,终还是低声道:

“爹……要不要孩儿去训诫他几句?”

姜义闻言,神情微动。

半晌,才缓缓摇头。

“你能训他什么?”

语气温淡,尾音里却藏着一点笑意。

“说他救灾民,救错了?”

姜亮一怔,嘴张了张,终究没再作声。

姜义见状,也不再在那件小事上纠缠,目光略一敛,语气一转,便开口问道:

“先前让你留意的太平道,近来可有消息?”

一提正事,姜亮那脸上残余的父子情绪,立时收了个干净。

他微微一躬,神色肃然。

“回禀父亲,确有几桩动静。”

他略一沉吟,方才道:

“那太平道如今在冀州一带,声势渐盛。主事者是一家姓张的三兄弟,据说会些符水之术。”

说到这里,他稍顿了顿,神情里透出几分不敢轻忽的意味:

“此术非虚。确能治病救人,奇效非常。三兄弟所至之处,应者如云,香火日炽。如今,就连冀州不少官绅,也都拜入门下。”

话音一落,堂中又归于静寂。

姜义听完,神色却未起半点波澜。

“这便对了。”

他淡淡一笑,笑意不至眼底。

“若没几分惑众的本事,又怎聚得起那许多人心?”

符水治病。

听来玄诞,其实是最快的一条路。

在这世道里,病与饿一般能要命。

能治一命的,便能收一心。

他目光从虚空收回,落在姜亮那半透明的身影上。

“下次去洛阳见文雅时,”他说得缓,语气平平,“替我捎句话给李家。”

姜亮躬身应声:“爹请吩咐。”

“告诉他们,”姜义道,“离那太平道,远一些,莫要沾惹。”

李家是当今医门正宗,悬壶济世。

太平道,也打着治病救人的旗号起势。

殊途同归,日后难免有些牵扯。

这些年,李家明里暗里,帮衬姜家不少。

那份情分,姜义素来记着。

此刻提醒一句,也算尽心。

姜亮垂首应是,神魂微颤。

那话他听在耳里,也过了一遍心。

这些时日,他奉父命游走四方,凡太平道的流传、符水的来历,乃至那几位张姓兄弟的行迹,他都细细打探过。

只是始终不敢问,父亲究竟意欲何为。

太平道崛起之事,明里是民间之福,暗里却似牵动着些更深的势。

今日,父亲寥寥数语,语气虽淡,他却已听出了几分冷意。

心底的疑团,总算松了半寸,有了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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