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山雀的啼鸣渐远,程砚的拇指在巡行图上那滴蜂蜡上轻轻碾了碾,蜂蜡的甜香混着他掌心常年握钉耙磨出的木腥气,在石桌上洇开个浅黄的圆。"每三十年一次的星轨盲点,今夜子时三刻。"他声线压得低,像怕惊碎了什么,"我用守关人的地脉标记术扰动巡线,能撑六个呼吸——六个呼吸够不够?"
安燠正踮脚够洞顶垂着的藤编吊篮,闻言指尖顿在半空。
她昨日刚在吊篮里藏了程砚新酿的桂花蜜,此刻却顾不上,转身时狐尾扫落半片松针:"六个呼吸?
够我掀了托塔天王的偏库门楣。"
程砚突然伸手拽住她后领,像拎偷蜜的小熊崽。
他另一只手从神龛后摸出个灰布袋,往石桌上一倒——乌漆嘛黑的布料"啪嗒"摊开,边角还沾着焦黑的碎屑,活像块被雷劈过的破抹布。"影蜕衣撑不住南天门的照妖镜流光。"他耳尖动了动,声音发闷,"这是当年镇压劫火眼时穿的烬隐袍,沾过天火灰,能骗七成灵识扫描。"
安燠捏起那袍子抖了抖,袖口"簌簌"往下掉火星子似的灰:"你藏得倒多。"她故意用狐尾尖扫他手背,见他耳尖瞬间红成山茱萸,才憋着笑披上袍子。
果然,周身气息像被块黑布兜头罩住,连系统都"叮"地卡了三秒——小懒虫的电子音难得结巴:"检、检测到高灵压覆盖"
"丑吗?"程砚突然出声。
安燠偏头看他。
晨光从洞门斜切进来,把他轮廓镀得毛茸茸的,连熊耳尖的绒毛都泛着暖光。
她故意皱起鼻子:"像被雷火烤焦的蜂窝煤。"见他肩膀垮下去,又踮脚摸了摸他抖动的耳尖,"但比蜂窝煤香多了。"
程砚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串铜铃系在她腕上:"这是山神像脖子上的,摇三下我就冲进来。"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铃纹,"雷火渣酒坛埋在外围第三棵老槐树下,警铃响就炸——"
"砚郎。"安燠打断他,把脸贴在他胸口听心跳,"我进偏库只一刻钟,你在外头巡山。"她仰起脸,眼尾弯成小月牙,"要是你冲进来,我就把你藏的百花蜜全换成黄连蜜。"
程砚被她逗得笑出声,伸手揉乱她的狐毛:"得嘞,夫人说一不二。"
子时三刻的风裹着南天门外的寒雾钻进地脉裂缝,安燠裹紧烬隐袍,指尖触到墙面时冰得发疼。
她闭了闭眼,前世被魂钉钉入命格的剧痛突然涌上来——那股阴寒,和此刻偏库外墙的气息一模一样。
"回溯残影。"她默念系统签到奖励的术法,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虚影:第七格封印锁,锁芯是九瓣莲纹,锁底刻着"代佛"二字。
她摸出程砚给的精钢撬,三两下挑开锁簧——"咔嗒"一声,匣中空空如也,只余一缕阴寒缠上她指尖。
"谁在那儿?"
脚步声由远及近!
安燠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她急中生智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墙上的瞬间默念《睡仙诀》心法——鲜血竟幻化成道明黄符纸,上面"巡查人:巨灵"几个字还带着墨香,像刚有人查验过此格。
她贴着墙根往暗道出溜,听见值守天将的惊喝:"第七格封印被动过!"脚刚踏进地脉裂缝,后颈的狐毛就被寒气激得炸起来——照妖镜的流光擦着她发梢扫过,在墙上烧出个焦黑的印子。
程砚正蹲在老槐树下逗山雀,听见警铃响的刹那,怀里的酒坛"砰"地炸开。
雷火渣混着蜂蜜香腾起老高,把巡天兵将的视线全引了过去。
他望着地脉裂缝方向,掌心的铜铃攥得发烫,直到看见那团焦黑影子跌出来,才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没事吧?"他声音发颤,把安燠从头到脚检查个遍,"有没有受伤?
疼不疼?"
安燠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却笑着把指尖的阴寒递过去:"摸到了,是托塔天王的味儿。"她从怀里摸出颗留声桃,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隐藏签到成就'亡者低语'触发!
奖励:可向一名死者提问一个问题(限一次)】"
程砚愣了愣,突然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先回洞府,我煮了你最爱喝的蜂乳粥。"他走得急,靴底踢到块石头,"咚"地撞在树桩上。
安燠趴在他肩头笑:"山神大人也会踢到石头?"
"还不是被你吓的。"程砚耳尖通红,却把她抱得更紧,"下次说什么都不让你去了"
回到洞府时天已蒙蒙亮。
安燠把留声桃封进玉匣,转头见程砚蹲在院角,正往酸杏坑里埋块灰扑扑的石头——那是他的替身石,刚才在雷火渣爆炸时替他挡了道天罚雷。
"砚郎。"她走过去,蹲在他身侧,"系统给了个提问机会"
程砚手顿了顿,把最后一捧土盖在石头上:"想问谁?"
"不想问别人了。"安燠伸手勾住他脖颈,把脸贴在他耳边,"我只想活着,把真相写成租税清单——青丘的桃树要收十分之三的蜂蜜税,不周山的酸杏要"
程砚低头吻住她的话。
晨雾里飘着蜂乳粥的甜香,他怀里的人暖得像团火,比三冬的炭盆还让人安心。
直到她推他胸口,他才恋恋不舍松开,却见她从发间取下根银丝——那是前世残留的一缕发丝,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
"等天亮了"安燠轻声道,指尖抚过发丝,"我想问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