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安燠被程砚拽得踉跄，发间珠钗叮当乱响。
身后天将的金刚杵砸在地面，炸起的碎石擦过她耳尖，疼得她倒抽冷气——这已经是他们被追的第七日了，从积雷山到断龙崖，天上地下的神仙像是突然约好了要剿杀这对"妖仙苟合"的野鸳鸯。
"程砚！"她攥紧他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那破阵真能跑？你上次说温养过，结果被铁扇公主的火一烧，差点把咱俩烤成狐熊串！"
程砚的耳尖在风里抖了抖，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
他单手将钉耙往地上一杵，另一只手护住她后颈，指腹无意识摩挲她发尾："那回是我记错了阵眼方位，这回准成。"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咔嚓一声，青石板裂开蛛网纹，露出下方刻满玄鸟图腾的石阵。
安燠被这动静惊得后退半步，却撞进程砚结实的胸膛里。
她仰头，正看见他喉结滚动，盯着石阵的眼神亮得反常——活像去年中秋她藏在衣柜顶的桂花糕被他发现时的模样。
"这是通幽阵？"她踮脚看石阵中央，模糊的刻字在石缝里若隐若现，"若入此阵，需献祭一缕真灵。"尾音刚落，系统小懒虫的电子音在她识海响起：【检测到高危传送阵，建议宿主立刻远离，否则可能触发"反向努力惩罚"——上回被雷劈掉的金步摇还没赎回来呢亲~】
"不靠谱。"安燠皱着鼻子后退，狐狸尾巴在身后炸成毛球，"上回在盘丝洞签到来的定身桃，就是因为我手贱碰了蜘蛛精的网才被系统扣走的。这破阵还要真灵，指不定把我魂儿扣这儿当阵灵！"
程砚却蹲下身，粗糙的拇指抚过石阵边缘的云雷纹："这是上古山神用来避劫的阵法，连接地脉深处的隐秘空间。"他转头看她，熊耳在暮色里泛着暖黄的光，"你有青丘狐血，能激活阵眼。我试过用山魂温养三个月，就等你这滴血。"
"三个月？"安燠瞪圆眼睛，"合着你早知道这儿有阵，之前被铁扇公主追得钻狗洞的时候怎么不说？"
"那回你被三昧火烧了半条尾巴，我哪敢提？"程砚耳尖通红，"再说你当时抱着我哭，说要回青丘种桃树，我就想着等你伤好了再"
"轰！"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炸响，天将的金刚杵离他们只剩十丈。
安燠瞥见那道雷光里，天将腰间挂着的正是她上个月被系统惩罚掉落的金步摇——得，连作案工具都凑齐了。
"赌了！"她咬碎银牙，指尖凝聚妖力，在掌心划出细痕。
血珠刚滴在阵眼，石阵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像是有人往深潭里扔了块碎月。
程砚立刻攥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伤口渗进来："抓紧我，要是晕了就咬我。"
吸力来得猝不及防，安燠被拽得踉跄，程砚顺势将她捞进怀里。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看见崖顶的天将急得跺脚，金刚杵砸在传送光膜上溅起火星，倒像极了去年她偷喝他酿的桂花酒，他追着要抢酒坛时的模样。
再睁眼时，两人跌坐在满是尘埃的地砖上。
安燠揉着发疼的尾椎，抬头便撞进满墙壁画里——左边是佛门降魔杵捣碎妖丹，右边是妖帝持剑挑落佛灯，两种纹路在墙心交织成纠缠的锁链，看得她眼皮直跳。
"这地方"程砚站起身，钉耙在地上划出半道弧，惊起一片尘埃，"像座被封了的地宫。"他走到中央石案前，案上摆着块巴掌大的玉简，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这是山神的遗物？"
安燠刚要凑过去，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叮——触发隐藏任务"前朝遗民"！检测到宿主所在区域为上古神妖大战遗址，完成任务可解锁"地脉灵泉"签到点~】她手忙脚乱翻系统界面，狐狸耳朵在头顶竖得笔直："小懒虫你早说！上回在山神庙签到才得半瓶露水，这地儿能出灵泉的话"
"燠儿。"程砚的声音突然发沉。
她抬头，正看见他指尖抵着玉简，眉心皱成小括号——这是他看天书看得头疼时的表情。"玉简里有残魂，"他转头，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郑重，"是位陨落的山神，遗言里提到佛道两家联手抹去的真相。"
安燠的狐狸尾巴突然炸开。
她想起刚穿书时，在积雷山藏书阁翻到的野史残卷，上面模糊记着"神妖大战后，百座神山一夜封灵"；想起程砚总说现在的仙官"只认天条不认人"，却从未提过自己为何从大罗天被贬到下界当山神；更想起上个月在土地庙，老土地喝多了酒嘟囔的那句"当年那批守山的，没几个善终的"
"系统！"她压低声音，"这任务奖励能换洗髓丹吗？我最近总觉得身上有股子被人盯着的感觉。"
系统小懒虫没回答。
反而是石案上的玉简突然泛起微光，裂纹里渗出一缕青雾。
安燠和程砚同时僵住——那雾气里裹着的，分明是半缕熟悉的魂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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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
沙哑的叹息混着石屑坠落的声音，在空荡的地宫里荡开。
安燠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程砚已经抄起钉耙挡在她身前，熊耳紧紧贴在头顶——这是他真正动怒时的模样。
"谁？"他的声音像闷在瓮里的雷。
雾气缓缓凝聚成半张人脸，眉眼被混沌遮住，却在看到安燠时突然一颤："青丘狐族？"它转向程砚，声音里多了丝哽咽，"不周山的熊崽子你身上的山魂，是老玄策当年种下的？"
安燠盯着那团雾气，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庙避雨时，程砚喝多了酒嘟囔的梦话："玄策叔当年要不是你用山魂护着我，我早被雷劈成熊干了"
玉简的光突然大盛，雾气被吸回裂纹里。
安燠扑过去要抓，却只碰到一手冰凉的石屑。
程砚攥住她手腕，掌心还带着刚才传送时的余温："别碰，残魂撑不住了。"
"但他叫你熊崽子。"安燠仰头看他，"你之前说，不周山的守山传承是捡来的，骗鬼呢？"
程砚耳尖通红，喉结滚动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什么今晚我去抓二十只山鸡烤，就当没听见行不？"
地宫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封印在松动。
安燠摸出小本本唰唰记着："程砚隐瞒山神传承史；地宫壁画神妖同毁；残魂提及'玄策'；系统隐藏任务关联前朝",笔尖突然顿住，她抬头看程砚，后者正盯着玉简发呆，熊耳在头顶小幅度晃动——那是他心虚时的习惯。
"程砚。"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下巴，"你说这地宫，会不会和我上回在系统里签到来的《狐族秘史》有关？里面说青丘狐仙曾与守山大神共守地脉"
"夫人！"程砚突然抱起她往旁边一滚。
头顶的石梁轰然坠地，砸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溅起的石屑擦过安燠耳尖，疼得她倒抽冷气。
"地脉要动了。"程砚站起身，钉耙在掌心转了个花，"这地宫撑不了多久，先看玉简里的遗言。"他指尖再次抵住玉简，这次安燠清楚看见，有半缕青色山魂从他指尖钻进玉裂纹——那是他作为守山大神的本命山魂。
玉简突然大放光明，无数金色符文从里面飘出，在半空组成一行古字："神妖同脉，天条不容。吾以山魂为引，封此秘于地脉若有后来者，见此则知——"
地宫再次震动，安燠被晃得撞进程砚怀里。
她抬头，正看见头顶的石顶裂开蛛网纹，有暗紫色雾气从裂缝里渗进来——那是刚才在断龙崖底听到的，像石头摩擦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想跑？"那声音里带着几百年的怨毒，"当年你们封我在地脉，现在又想带着秘密跑？"
程砚的熊耳猛地立起，他抱着安燠往石案后躲，钉耙在身前划出金光屏障："是地脉里的邪祟！当年神妖大战时，被封在断龙崖下的"
"程砚！"安燠突然拽他袖子，指着石案上的玉简。
刚才的金色符文已经消散，只剩最下方一行小字在闪烁："玄策留。"
而那缕青色雾气，正从玉简裂缝里缓缓渗出，带着股熟悉的暖意——像极了程砚每次给她暖手时，掌心传来的山魂温度。
地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安燠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她的脚踝，像是无数只冰凉的手要把她拖进地缝。
程砚咬着牙撑起屏障，额角渗出汗珠："抓紧我！我用山魂稳住地脉，你快滴血激活传送阵！"
"那你呢？"安燠急得眼眶发红，"山魂用多了会折寿的！"
"笨狐狸。"程砚低头亲她发顶，熊耳蹭得她发痒，"我是守山大神，护着你，本就是我的命。"
安燠的眼泪啪嗒掉在程砚衣襟上。
她颤抖着割破指尖，血珠滴在石案中央——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和断龙崖一样的传送阵纹路。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宿主完成"前朝遗民"任务前置条件，奖励"地脉灵泉"签到点！温馨提示：宿主刚才掉眼泪属于"情绪波动过大"，可能触发反向努力惩罚——】
"闭嘴！"安燠吼了一嗓子，拽着程砚扑进传送光膜。
最后一眼，她看见玉简裂缝里的雾气突然凝成人形，虽看不清面容，却朝他们露出个模糊的笑。
"终于有人来了。"
那声音混着传送的风声，钻进安燠耳里。
她死死攥住程砚的手，感觉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血珠传来，像团怎么都烧不熄的火。
等再睁眼时，两人已经站在断龙崖顶。
身后的天将还举着金刚杵，却在看见他们的瞬间瞪圆眼睛——因为程砚怀里的安燠，正举着小本本唰唰记着："程砚用山魂救我；地宫残魂名玄策；地脉邪祟追杀；系统惩罚未触发（可能因为我是被迫哭的？）"
"夫人。"程砚无奈叹气，伸手要抢小本本，却被她灵活躲开。
他突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刚才地宫那声音，是不是和我小时候在不周山听到的，给我塞糖葫芦的老爷爷很像？"
安燠的笔尖顿住。
她想起程砚说过，他小时候在不周山当野熊，总有个穿青衫的老爷爷给他塞蜜饯，后来突然消失了。
"程砚。"她转身抱住他，狐狸尾巴圈住他腰，"等解决了地脉邪祟，我们去不周山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玄策叔的线索。"
程砚的熊耳在她发顶蹭了蹭："好。但先说好，你要是再记我糗事，我就把你藏在衣柜顶的桂花糕全吃了。"
"你敢！"
安燠扑过去要挠他痒痒，两人笑闹着跑下断龙崖。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团烧得正旺的火，要把这满是天条的世道，烧出个透亮的窟窿来。
而在他们脚下，断龙崖底的地脉深处，那截刻着"玄策留"的玉简，正发出幽微的光。
那缕残魂的叹息，混着地脉的震动，飘向了不周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