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冻成了碎银,簌簌落进石缝里。
安燠的狐尾尖刚从程砚腰后探出半寸,就被寒气激得蜷成毛球——她分明记得三日前在山脚下买糖葫芦时,蝉鸣还能把人耳朵烫出泡。
"夫人往我怀里再挪挪。"程砚的护心镜结了层薄霜,说话时白气直往安燠发顶钻,熊耳却因为紧张竖得像两把小蒲扇,"我这皮毛自带暖炉功能,当年在不周山守雪崖,熊崽子们都抢着往我肚皮上贴。"
安燠没接他的话茬。
她盯着掌心晶石,那裂纹里渗出的幽蓝正顺着指缝往她血脉里钻,像极了前世被闺蜜捅伤时,匕首上那道冰冷的刻痕。
系统今天的签到提示还在脑内晃悠,平时总爱偷懒的"小懒虫"此刻倒勤快,红色感叹号在视网膜上蹦跶:【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当前地点停留时间剩余:00:12:34】
"不是凤凰。"程砚突然把钉耙往地上一杵,金属与岩石碰撞出刺耳鸣响,"它的火息是暖烘烘的,像灶膛里煨着的红薯。可现在这冷"他蹲下来,用指腹碰了碰安燠沾着薄霜的鞋尖,"像有人把北溟的海水倒在咱们头顶。"
老参的参须"唰"地绷直成金线,红果在茎秆上冻成了玛瑙珠:"是'九印'外的妖气!"他的根须突然扎进地面,碎石块被掀得乱飞,"当年昆仑仙娥布下九道封印时,我替她们守过三天三夜药炉——这地底下的震颤,根本不是封印松动,是有人拿封印当笼子!"
安燠的狐毛在颈后炸成小绒球。
她想起前日系统签到得的"定身桃",鬼使神差从怀中摸出那枚还带着体温的仙桃。
指尖刚触到晶石表面,两股力量就像被捅了窝的马蜂般炸开来——仙桃的甜香混着晶石的冷冽,在半空织出张光网,一道泛着青金的符文从中浮起,像条活过来的蛇,绕着三人缓缓旋转。
"这是"老参的红果"咔"地裂开道缝,参须抖得像筛糠,"昆仑天书里的'召灵纹'!
当年西王母用它召过海外十洲的灵脉,可这纹路"他突然凑近符文,鼻尖差点撞上去,"怎么带着妖气?"
程砚的钉耙在掌心沁出薄汗。
他护在安燠身侧,熊爪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这是两人约好的"别怕暗号"。
方才还在发抖的熊耳此刻竖得笔直,连后颈的绒毛都支棱起来:"夫人,你这仙桃哪来的?前日在桃林发呆签到得的?"
"系统说那桃林是上古狐仙种的。"安燠盯着旋转的符文,喉结动了动,"现在看来"她没说完,因为符文突然加速,在地面投下的影子里,竟浮出半幅画卷:赤焰凤凰在云端哀鸣,白衣仙子指尖缠着黑红相间的妖气,正把什么东西往地底下按。
"扶云上仙!"老参的参须"啪"地拍在地面,震得三人踉跄,"她当年被逐仙班,说是私养妖宠!
可这画里她在封妖?
还是"
"在养妖。"安燠的声音突然发紧。
她看见画卷边缘闪过前世闺蜜的影子——那把捅进她心口的匕首,此刻正握在白衣仙子手里,"小懒虫"的提示音终于炸响:【签到成功!获得"灵纹解析术"(可解读百年以上符文)】
程砚突然拽着她往旁一闪。
方才站的位置,地面裂开道细缝,冰碴子"簌簌"往下掉,隐约能听见类似心跳的闷响。
老参的根须"唰"地卷住两人后腰,参身却往裂缝里探:"温度在往下走!这地底下怕不是冻着什么活物——"
"程砚!"安燠猛地揪住他的护心镜。
她看见符文突然暴涨成磨盘大,幽蓝光芒里浮起无数倒悬的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团黑雾。
而裂缝深处的闷响越来越急,像有人正用钝器砸门,"那锁链和我前世被灭口时,绑在柱子上的锁链纹路一样!"
程砚的熊耳"唰"地耷拉下来。
他把安燠往怀里又拢了拢,钉耙上的九齿泛着冷光:"夫人,你信我不?"不等她回答,他弯腰把她打横抱起,"信的话就闭眼,我扛着你跑——大不了把不周山的熊崽子们都喊来,咱们打地洞!"
老参的参须突然收紧。
他盯着越来越大的裂缝,红果上的冰碴子"噼啪"炸裂:"跑不了!
这裂缝是冲晶石来的"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截断——地底下传来类似骨骼摩擦的声响,连石台上的青铜柱都在发抖。
安燠把脸埋进程砚颈窝。
她闻见他身上熟悉的蜜蜡香,混着点焦糊味——是方才为她挡凤凰时,护心镜被火星烫的。
系统提示在脑内循环:【检测到未知能量,建议立即离开当前区域】可她摸着程砚后颈被冷汗浸透的毛发,突然想起刚穿书时,系统说过的话:"躺赢不是躺平,是在该硬气的时候,有能护着你的人。"
"程砚。"她贴着他耳朵轻声说,"把钉耙给我。"
"疯了?"程砚脚步一顿,"你手都冻得像冰块——"
"我有灵纹解析术。"安燠摸出晶石,那幽蓝光芒此刻正顺着她的血脉往上窜,"而且"她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熊耳上轻轻一咬,"我家山神大人的钉耙,只有夫人能拿得动,对吧?"
程砚的耳尖"唰"地红到脖颈。
他把钉耙塞进她手里,喉咙发紧:"夫人要是害怕,就咬我肩膀"
"咚——"
地底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翻了个身。
裂缝突然扩大,冰碴子如暴雨般落下。
安燠握紧钉耙,看见符文突然凝固,所有锁链都指向裂缝深处。
而在那黑暗里,有双泛着幽绿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老参的参须开始疯狂打结:"那是那是"
程砚猛地转身,用后背挡住安燠的视线。
他的熊爪按在她后心,法力如暖流涌进来:"别看。"
安燠却借着他的肩膀缝隙,看见裂缝里伸出半截手臂——布满青黑鳞片,指甲长得能戳穿岩石。
而在那手臂上,缠着根和前世闺蜜匕首一样纹路的锁链。
"程砚。"她把钉耙往地上一杵,狐尾"唰"地展开,裹住两人交握的手,"这次,咱们不跑。"
程砚低头看她。
月光透过她的狐毛,在她眼尾镀了层银边。
他突然笑了,露出尖尖的熊犬齿:"好,不跑。"他弯腰捡起老参掉在地上的红果,塞进安燠嘴里,"先吃点甜的,省得等会打架没力气。"
安燠咬开红果,清甜的汁水混着冰碴子滑进喉咙。
她盯着越来越近的裂缝,听见系统提示音终于变了调:【警告!警告!未知能量即将突破封印——】
"咔——"
裂缝里传来骨节错位的声响。
安燠握紧程砚的手,看见他熊耳重新竖得笔直,眼底燃着她从未见过的火焰。
而在他们脚下,那道布满鳞片的巨爪,正顺着裂缝,缓缓,缓缓,朝着三人咽喉的方向,伸了过来
龙爪带起的寒风刮得安燠狐毛倒竖,指甲尖几乎要刺破程砚护心镜。
程砚的钉耙早抢在她反应前横扫而出,九齿钢锋撞在鳞片上迸出火星——他这一耙用了七分力,竟只让那巨爪偏了三寸,青黑鳞甲上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是龙骨!"老参的参须缠上程砚胳膊往旁拽,红果在茎秆上急得直蹦跶,"当年昆仑仙医说过,龙族骨血化形后能硬抗天雷,这死物残留的骨甲比活龙还难缠!"
话音未落,龙爪已擦着安燠发梢拍在石台上。
裂纹如蛛网般蔓延,程砚借着反震力旋身,将她往老参怀里一抛:"带夫人先走!"他自己却迎着龙爪逆冲而上,钉耙尖挑开鳞片缝隙,熊爪凝成爪刃狠狠抠进龙肘关节——那是他守不周山时,专门研究的"熊瞎子拆猎物"手法。
安燠被老参卷着腾空,却偏要挣扎着回头。
月光下,程砚后颈的熊毛根根炸起,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像极了护崽时的母熊。
龙尸的尾巴突然从裂缝里抽出来,扫过程砚腰腹,他闷哼一声被甩飞,后背撞在青铜柱上,护心镜"咔"地裂了道缝。
"程砚!"安燠指尖掐进掌心,狐尾上的银毛簌簌飘落——这是她妖力失控的征兆。
系统"小懒虫"终于不偷懒了,在她脑内疯狂刷屏:【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建议立即使用"定身桃"!】她这才想起方才咬了一半的红果还在嘴里,甜津津的汁水混着血腥气(程砚护心镜崩裂时溅的),突然让她想起三日前程砚蹲在桃树下给她摘桃子,说"夫人吃甜的才有力气骂我"。
龙尸的头颅终于从裂缝里抬起来。
那哪是龙?
分明是半截被斩断的躯干——前爪齐腕而断,后肢只剩右腿,脖颈处的截面还凝着暗金色的雷纹,像根插在血肉里的琴弦。
安燠的灵纹解析术自动运转,那些雷纹突然在她视网膜上连成一行小字:"罪龙敖闰,私泄天河,斩首封印于西昆仑。"
"是被天庭处刑的龙族!"她突然想起老参说的"九印外的妖气"——原来这根本不是封印阵眼,是天庭怕龙族残魂外泄,用凤凰火、昆仑印层层叠叠筑的囚牢!
而她手里的晶石,分明是当年镇压时的"锁魂钉",此刻正因为龙尸残魂苏醒而震动!
龙尸的幽绿眼睛突然转向她。
安燠后颈的寒毛炸成蒲公英,前世被锁链捆住时的窒息感排山倒海涌来——那锁链的纹路,和龙尸截面的雷纹竟有七分相似!
她终于明白为何系统总在这附近催签到,为何前世闺蜜的匕首会有同样的刻痕——有人在借她这具"玉面夫人"的壳,探这囚牢的秘密!
"替雷珠!"她摸出腰间的小瓷瓶,里面装着前日签到得的保命符。
程砚被龙尾扫得撞在石壁上,吐着血沫子还在笑:"夫人别怕,我这熊皮厚"安燠没等他说完,指尖一用力捏碎瓷瓶,紫色雷光如蛇群窜出,"噼啪"缠上龙尸脖颈的雷纹——那是专克魂魄的"九霄雷",正能烧尽这死物的残念!
龙尸发出刺耳的尖啸,鳞甲上腾起青烟。
程砚趁机翻身扑过来,熊爪扣住安燠后心输送法力:"老参!带我们上石台!"老参的参须早缠紧了两人腰肢,根须在地面犁出深沟,拼了老命往高处拽——他这把千年修为,此刻全用来当"人参缆车"了。
雷光炸响的瞬间,安燠被程砚护在怀里。
她听见龙尸骨骼碎裂的声响,闻到焦糊的龙血味(像烧糊的琥珀),还感觉到程砚的心跳砸在她耳膜上,一下比一下急。
等眼前的紫光散尽,石台下只剩一堆黑灰,混着几片没烧尽的金鳞——那是龙尸脖颈处的雷纹残片。
"成了?"程砚抹了把嘴角的血,熊耳蔫蔫地耷拉着,倒显得更像被暴雨淋透的大狗熊。
老参的参须"唰"地缩回茎秆,红果上还沾着龙血的黑渣,说话都带喘气:"那残魂被雷火烧干净了"
安燠却盯着掌心的晶石。
方才还裂着缝的幽蓝此刻更亮了,表面浮起的符文正缓缓旋转,竟在半空凝成幅模糊的地图——山峦、大海、沉船的轮廓若隐若现,最醒目的是片泛着鳞光的海域,旁侧用金线标着"东海之滨"。
"这是"她指尖轻触符文,系统提示音突然变温柔:【检测到上古龙冢坐标,是否触发隐藏签到?当前地点停留时间剩余:01:23:45】程砚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见那地图时熊耳"唰"地竖起来:"东海?我当年守不周山时,听老龙说过东海外有座'沉玉礁',是龙族埋骨的地方"
老参的红果突然"噗"地弹出颗籽,精准砸在程砚脑门上:"傻熊!没看这地图边上的云纹?那是昆仑仙府的标记!当年扶云上仙被逐前,最后去的就是东海!"他的参须颤巍巍指向地图,"结合龙尸颈间的雷纹怕不是有人在借龙族骸骨,养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安燠摸着晶石上的温度——这次不是冷,是种灼烧般的热,像有人在她血脉里点了根香,正往东海方向引。
程砚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冻得发红的指节传过来:"夫人想去?"
她抬头看他。
月光下,他护心镜的裂痕里还卡着片龙鳞,发梢沾着焦黑的灰,却笑得像偷到蜂蜜的熊崽子:"我扛钉耙,你拿晶石,老参背行李——咱们去东海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安燠突然笑了。
她想起刚穿书时,系统说"躺赢要找对队友",此刻程砚掌心的温度,老参气鼓鼓的参须,还有晶石里跃动的地图,哪一样不是她躺赢路上捡来的宝贝?
"好。"她把晶石往程砚手里一塞,狐尾卷住他手腕晃了晃,"不过先去山脚下买糖葫芦——我刚才被龙爪吓着了,要甜的。"
程砚立刻把钉耙往肩上一扛,疼得倒抽冷气还嘴硬:"买三串!
两串你吃,一串我看你吃。"他转身要走,却被老参的参须缠住脚踝:"先给我治治根须的拉伤!
刚才拽你们那下,我这千年老参差点成萝卜干!"
三人的吵嚷声混着夜风飘远。
石台下的龙灰里,片没烧尽的金鳞突然泛起微光,映出晶石上未消散的符文——那指向东海的金线,正随着月光,慢慢渗进程砚掌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