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糊味、硝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量残留的腥甜气息混杂在一起,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鼻腔。
第四区的这片边缘地带,此刻俨然成了一片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废墟。
岳承璋拄着那柄由自身能量构成,此时光华已略显黯淡的长剑,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现场。
监察局的援兵正在高效地清理战场:搜寻幸存者,拘捕受伤未死的暗流成员,设立隔离带,一切井然有序,却掩不住方才那爆炸带来的惨烈。
沙屿锋被从废墟中扒出时已深度昏迷,被立刻送往监察局的特殊医疗中心。
暗流其他成员或死或俘,这场由沙屿锋私自策划的行动以惨败告终。
技术人员在燃烧的残骸中,艰难地提取到了几块未被完全摧毁的“幽荧石”碎片,这成为了后续研究的关键样本。
苏靖川第一时间确认了学生们的安危。
齐衡宇和沉泽熙背靠着一段残垣,正在接受包扎,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但眼神依旧明亮,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经历此役,似乎让他们之间某种默契更深了一层。
而最让他无语的是荧铎。
这家伙除了满身的尘土和灰烬,看起来就跟刚出门散了趟步回来似的。
此刻正蹲在一个刚被清理出来的浅坑旁,歪着头,看着监察局技术干员小心翼翼地将几块闪铄着不稳定幽绿光芒的“幽荧石”碎片装入特制的隔绝箱。
目光空洞无神,一点都看不出刚刚战斗时的敏捷模样。
混乱中,苏靖川走到岳承璋身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仅是能量消耗,更因为心中翻涌的疑虑。
他看着岳承璋嘴角未干的血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岳队,你没事吧?”
“小伤。”
岳承璋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手中用来支持身子,光芒暗淡的光剑彻底消散。
“这次多亏你们,尤其是那几个学生,表现超出预期,事后我会给他们申请一些学分作为补偿。”
苏靖川点了点头,但眉头依旧紧锁。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岳队,刚才你和沙屿锋交手的时候,我觉得他战斗的技巧有些眼熟。”
岳承璋转过头,金色的眼眸看向苏靖川,语气没有什么异常。
“熟悉的影子?你看错了吧,沙屿锋的路数狠辣刁钻,但根基粗糙,和你认知里的任何流派应该都相去甚远。”
“我知道,他学得确实不象,甚至可以说很拙劣”
苏靖川努力组织着语言,眼神中带着困惑与追忆。
“但那几个规避动作的发力习惯,还有一次近身格挡时的细微变招那种感觉,很象他。”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象重锤般敲在两人之间无形的隔膜上。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岳承璋的眼神深处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他背对着苏靖川,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靖川,你太累了,也太过思念你哥哥。”
“人在精神紧张时,容易产生错觉,苏靖明的枪斗术自成一家,灵动精准,你应当最清楚不过,那是沙屿锋这种野路子能模仿出来的?别想太多了。”
苏靖川看着岳承璋挺拔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岳承璋在心中无声地叹息。
曾经的苏靖川,是个一点就炸、冲动鲁莽的少年,是他那总是带着包容笑容的兄长苏靖明一次次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耐心教导他控制情绪,引导他走向正轨。
自从苏靖明牺牲后,苏靖川强迫自己收敛所有的锋芒和急躁,努力模仿哥哥的处事风格,变得冷静、负责。
他成为老师,一部分也是为了延续哥哥曾经指引他的那份责任。
但内心深处,他依旧不愿相信兄长死于那次任务,他曾经纠缠过岳承璋很长时间,毕竟他是当年那场任务的唯一幸存者。
岳承璋何尝不知苏靖川的心思。
但有些事情,苏靖川没有知道的必要。
他会为当年那场事件,和暗流做个了解的。
“支线任务触发了?”
一个绿色的脑袋毫无征兆地从两人中间冒了出来,正是荧铎。
他看看苏靖川,又看看岳承璋,金色的眼眸里闪铄着某种未知的渴望。
“你们在讨论苏老师的哥哥?他很强吗?失踪了?还是死了?要不要考虑发布个寻人启事什么的?”
苏靖川和岳承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插话弄得一怔。
以他们的感知,竟然没第一时间发现荧铎的靠近?
可能是刚刚的话题太过沉重,两人都没有分心去留意吧,他们极有默契地选择了无视这个话题。
苏靖川脸上迅速挂起温和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沉重对话从未发生,他转向荧铎,语气关切。
“荧铎,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试图将话题引开。
荧铎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竖起了个大拇指。
“副本期间也没有受伤,无伤通关。”
苏靖川听着他这一套游戏结算术语般的汇报,额角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受伤?那真是太好了,你看,时间也不早了,现在赶回学校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得上今天的课呢,荧铎你还没见过自己的班主任吧?”
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荧铎金色的眼眸无辜地眨了眨。
然而,苏靖川的“恶魔低语”并未结束。
他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越过荧铎,落在了不远处正在接受包扎的沉泽熙和齐衡宇身上,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
“哦,对了,沉泽熙,齐衡宇,你们两个今天跑来第四区在学校那边,请过假了吗?”
“我记得,学院手册上明确规定,新生在第一个学期,没有特殊理由和导师批准,是不能随意离开学院管辖范围的吧?”
之前因为苏靖川没有想起这事,而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沉泽熙和齐衡宇,背后同时一凉,僵在了原地。
沉泽熙干笑两声:“苏老师,这个事出有因”
齐衡宇则抿了抿唇,没有辩解,只是眼神里透着一股认命感。
站在一旁,早已处理完手头事务的闵天悠,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幸好当初选择了直接进入监察局,虽然规矩也多,但至少不用面对这种被导师抓包的尴尬场面。
他默默退后一步,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决定安静地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