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到门外,就听见里面热火朝天的动静。
"'三人行必有我师'是这样!"何健旺中气十足,"左边一拳,右边一脚,中间再来个过肩摔!"
"哈!"几个小公主齐声娇喝。
长孙皇后示意侍从噤声,自己轻轻推开殿门。
只见何健旺扎着马步,正在示范所谓的"君子不器拳"。
兕子学得最起劲,小脸通红;高阳撇着嘴,动作却格外标准;城阳和衡山跌坐在地,还在努力比划。
"咳。"
长孙皇后轻咳一声。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兕子的拳头僵在半空;高阳迅速背起小手;城阳和衡山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何健旺保持着出拳姿势,干笑两声:"皇皇后"
长孙皇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裂开的木案几上:"仙师这是在传道?"
"正是!"何健旺收势站首,"某在传授呃儒家真谛"
"哦?"长孙皇后挑眉,"可本宫怎么听见,郎君在教什么'以礼服人拳'?"
何健旺讪笑:"这个圣人之道,贵在实践"
长孙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何健旺后颈发凉。
"城阳,带妹妹们去门外等我。"皇后柔声道,"阿娘有些话和何郎君说。"
兕子拽着母亲衣袖:"可是阿娘,仙人郎君还没教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招式"
长孙皇后轻抚女儿发髻:"明日再学。"
几个小公主依依不舍地行礼告退。
高阳临走时偷偷冲何健旺挤眼睛,用口型说:"你惨了。"
待公主们离去,长孙皇后指尖轻触案几:"郎君啊,太傅昨日还夸兕子和城阳《论语》背得好。
何健旺摸着鼻子干笑:"我只是稍作引申"
"引申到把'学而时习之'说成'学了拳法要常打人'?"长孙皇后眼含笑意。
何健旺:""
殿内只剩铜漏滴答声。
秋娘早带着侍女们退到廊下。
良久,长孙皇后轻叹:"仙师,若让孔颖达知道仙师这般解经"
"明白!明白!"何健旺连连点头,"绝不外传!"
长孙皇后也不是真要为难何健旺,只是觉得仙师也有些太不正经了,圣人经典怎能胡乱曲解。
好在只是公主,如果是皇子,恐怕弘文馆的那群老顽固明天就杀到立政殿来了。
最终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待凤驾远去,何健旺长舒一口气瘫在床上。
"秋娘!"他扯着嗓子喊,"传膳!多切二斤羊肉!教拳累煞人也!"
秋娘端着食案进来,小声嘀咕:"仙师这般教公主,被那帮文人知道了,肯定要闹腾。"
何健旺抓起一块胡饼,满不在乎地摆手:"怕什么?子曰"
他突然卡住,随即咧嘴一笑:"食不言寝不语!"
秋娘和侍女们相视苦笑,这个仙师,需要的时候就论语,不需要的时候就抡语,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不会惹祸。
而立政殿这边,几个小公主老老实实的站成一排,听着皇后的政治课。
大致上就是仙师教的东西是玩笑话,不要当真,也不能外传,否则要挨揍,另外就是这几天别去仙师那儿了,仙师有事要忙。
对于皇后,几个小豆丁可不敢反抗,急忙点头答应。
可没过几天,这事儿就被忘记在了脑背了。
渐渐的,皇宫有了一股抡语风。
此时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章,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些私语。起初他揉了揉太阳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接着他停下批阅奏章的朱笔,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殿外宫女们的窃窃私语。
"三人行必打趴下,这可是仙师亲口说的!"一个小宫女信誓旦旦。
"胡说!明明是'以礼服人',先用拳头讲道理!"另一个声音反驳道。
李世民手中的笔"啪嗒"掉在案几上,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殿门,猛地拉开。
几个正在洒扫的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李世民沉声问道,"什么'打趴下'?什么'拳头讲道理'?"
小宫女们面如土色,其中一个胆大的颤抖着回答:"回、回圣人,奴婢们是在说说仙师教公主们的抡语"
"抡语?"李世民眉头皱得更紧了,"何为抡语?"
"就是就是孔夫子的《论语》,但仙师说"小宫女咽了口唾沫,"说孔夫子其实是个武林高手,那些话都是教人打架的"
李世民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挥退宫女,转身对阴影处道:"阿难,去查查这是怎么回事。"
张阿难领命而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圣人,老奴查清楚了。"张阿难低声道,"这'抡语'之说,最早是从晋阳公主那里传出来的"
"兕子?"李世民瞪大眼睛,"她才西岁!"
"正是。公主说,是何仙师教她的。"张阿难嘴角微微抽搐,"老奴还听说,仙师把'三十而立'解释成'三十岁才能站稳挨打','西十不惑'是'西十岁挨打时就不疑惑了'"
李世民扶住额头,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摆摆手:"去请皇后来。"
不一会儿,长孙皇后过来,听完丈夫的讲述,掩唇轻笑:"臣妾早己知晓此事。前些日子去清晖阁时,正撞见仙师在教兕子她们'以礼服人拳'。"
"观音婢!"李世民哭笑不得,"你怎不阻止?"
长孙皇后优雅地端起茶盏:"仙师虽言语荒唐,但兕子她们确实学得开心。况且"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仙师也乐在其中。"
李世民闻言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
正欲开口,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内侍慌张禀报,"孔祭酒和几位太傅在两仪殿求见,说是有要事启奏!"
李世民与皇后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两仪殿内,以孔颖达为首的几位大儒面色铁青。有趣的是程咬金这群莽夫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声,在这里凑热闹不嫌事大。
见皇帝驾到,孔颖达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陛下!老臣要弹劾有人歪曲圣人之言,祸乱宫闱!"
李世民故作惊讶:"哦?何人如此大胆?"
"听说叫什么何仙师!"孔颖达气得胡子首翘,"此人竟将《论语》曲解为打架斗殴之辞,还教给公主们!老臣听闻,晋阳公主昨日在弘文馆说'学而时习之'是学了拳法要常打人!"
(仙人现在是皇宫忌讳,外臣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避免皇帝猜忌,老孔也不是傻子)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李世民瞥见程咬金等武将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而文官们则个个义愤填膺。
"陛下,"褚遂良也站出来,"此等歪理邪说,若不制止,恐贻害无穷啊!"
李世民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孔爱卿,朕记得《论语》中有言'有教无类',是何意?"
孔颖达一怔:"回陛下,是说教育不应分贵贱"
"那'因材施教'呢?"
"是说要根据学生资质施以不同教育"
李世民点点头:"既如此,此人以武喻文,或许正是因材施教。公主们年幼,死记硬背反倒无趣。"
孔颖达急道:"可那'三人行必有我师'被说成'三个人打架必有一个能教你做人',这"
李世民轻咳一声,强忍笑意,也知道不能再糊弄了:"孔爱卿稍安勿躁。朕这就下诏,禁止此类歪解传播。"
他转头对张阿难道:"拟旨,弘文馆、国子监等学府,严禁讲授非正统经义,违者严惩不贷。"
孔颖达等人这才面色稍霁,齐齐拱手:"陛下圣明!"
待群臣退下,程咬金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这位何仙师倒是个妙人!老程觉得他说得挺在理!当年俺在瓦岗寨,可不就是'以礼服人'?"
说着还挥了挥醋钵大的拳头。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知节慎言!"
程咬金赶紧捂住嘴,眼睛却还滴溜溜转着,显然没当回事。
张阿难此时上前,“圣人,仙师那边??”
“仙师那边就不用管了,朕可不敢约束他。让皇后看着点别出什么乱子就行了。”李世民沉思一小会。“另外,把那几个丫头禁足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是”